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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至心想,插菖蒲和艾草当真是个流传千年的习俗了。
江面上漂浮着灯船,那是为了引魂归水府。
众人皆身着素服,佩戴香草,在江岸边跪坐。林凤至因是贵客,和祁被安排在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
她的衣着同样素净,只在衣袖处纹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
祁略显不安地凑近,低声耳语:“大巫,我怎么觉得有些人的眼神不是那么友善?”
林凤至抬眼,正巧与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人对上。对方连忙扯出一个笑。
“不必管他。”林凤至一哂,连对视都不敢的人,怕他做什么。县令派了一支军士在外围等着她,出于对屈氏的尊重才没进来。而且,林凤至摸了摸自己衣袖间藏着的火药,这才是她安全感的来源。
夕阳彻底没入水面,岸上也次第亮起火把。风推着江水,一浪一浪啃噬岸崖。对岸祭台的火光在屈氏族人的素麻衣袍上跳跃。
屈禾身着玄端深衣,其上朱砂绘制的蟠螭纹在火光下烈烈如朝阳。她的脸上涂着黄泥,额间缀着星纹。
忽然,她敲响了虎座凤鸟悬鼓。
“咚——”
鼓声的鸣动昭示着祭祀的开始。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渺渺沧浪,魂兮彷徨。
乘赤豹兮从文狸,驾青虬兮归故乡!”
江水在脚下翻涌,不是咆哮,是低吟。一种极沉郁的呜咽,从水底最深处漫上来,撞得人脚底发麻。屈氏族人默默沿着岸线跪成弧,素麻衣襟被风吹得贴紧身躯,像一丛丛失了倚靠的芦苇。没有哭声,只有江水啃噬泥土的细碎声响。
林凤至的心情也肃穆起来,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场千年之前对屈原的祭祀。
祭台中央的青铜鼎腾起青烟。
八个乐舞生踏着奇崛的禹步旋转,深衣广袖搅动气流,空气里弥漫开炙烤黍米的焦香、牲血的腥甜,还有某种清冽到刺骨的草木气息——是蕙草被投入火中的冷香。
屈禾手中青铜剑每一次挥动都割裂气流,剑尖挑着的彘耳在火焰中卷曲焦黑,油脂滴落的滋响混入江水永恒的呜咽。屈氏众人俯身叩拜时,额角触碰泥土的闷响连成一片,仿佛大地深处传来应和的鼓声。
“角黍白,蕙肴蒸。
桂酒椒浆,酹此寒江!
大夫!大夫!
飨吾诚,鉴吾觞!”
屈禾的吟唱骤然拔高,似鹤唳穿云。屈氏众人再次应声俯首。林凤至的却视线不由自主追向江心。那里正漂着三盏桐油灯船,微光在墨玉般的江面颠簸,仿佛星辰坠入深井。
仿佛屈原的魂魄也随着祭祀真的来到了世间。
一个总角孩童被推至祭台前,捧着陶豆的手还在发抖。豆中盛满青碧的角黍,竹叶裹着黍米,缠着水草搓成的细绳。他稚嫩的嗓音劈开夜雾:“大夫食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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