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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台深处那一声巨响如铁索崩裂,震得洞壁簌簌落灰。龙吟风脊背一紧,体内真气尚未稳住,黑气已在掌心翻涌欲退。他不动指节,只将剑意凝于腕间,像锁住一匹即将脱缰的野马。
那股黑气果然躁动起来,顺着经络逆冲肩井。他不压,也不引,反而松开半寸剑意,任它上行三寸——就在黑气触及锁骨刹那,他猛然收力,反向牵引,逼其回旋下沉。
他知道这声响不是意外。
是回应。
也是催促。
他闭眼,呼吸放慢,指节再度叩击石台。三长两短,三短一长。节奏与心跳同步,一遍,两遍。到第三遍时,地底搏动忽然变了调,像是从沉睡中睁开了眼。
黑气随之安静,缓缓顺着手少阴经流入丹田。所过之处,原本僵冷的脉络竟泛起一丝温热,如同冻土初融。他没趁势推进,而是守住下腹,让那缕黑气在气海处盘旋,试探着融合。
片刻后,丹田微颤,一股反冲之力自内而发。他早有准备,舌尖抵上颚,引导真气成环,将冲击化于无形。这一次,没有吐血,没有神识震荡。他睁开眼,眸底掠过一瞬幽光。
成了。
这不是毒,也不是劫。
是引子。
是通路。
他抬手抹去唇角残血,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不再压制黑气流动。它像有了知觉,自行沿着任脉上行,一寸寸解封冻结的经络。当行至膻中穴时,曾卡死真气的冰障竟自行消融,仿佛从未存在。
洞外,诸葛雄盯着玉符,眉头微动。
光色由黄转青,脉动平稳有力,甚至比入关初期更显沉实。他未动,手指却悄然加了几分力道按在铜盘边缘。墨风带人巡防归来,脚步停在三丈外。
“怎样?”
“他在动。”诸葛雄低声道,“不是挣扎,是主动走。”
墨风眯眼望向洞口黑雾:“那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诸葛雄声音很轻,“但能让他在这种时候还敢往前走一步的,绝不会是死路。”
洞内,龙吟风已将黑气引入督脉。尾闾关前,最后一段阻塞仍在。他深吸一口气,咬破舌尖,鲜血顺齿缝滴落,在胸前画出一个“通”字。血痕未干,便感一股热流自丹田升起,裹着黑气冲关而上。
筋络如被火燎,痛得他额角青筋暴起。但他没停,反而催动真气加速上行。到了大椎穴,黑气突然一顿,像是撞上了无形壁垒。他察觉不对——不是身体阻滞,是外界变了。
地底搏动加快了。
不再是规律的暗号,而是急促的震颤,一下接一下,敲得石台嗡鸣。碎石从顶部落下,砸在肩头也不闪避。他知道,封印松动,时间不多了。
他左手撑地,右手猛地拍向石台阵心。掌力落下瞬间,刻痕亮起一线微光,随即裂开一道细缝。幽蓝光芒从中透出,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一道身影浮现在识海。
不是幻象。
是一个战场。
旌旗残破,尸横遍野。无数将士倒卧泥中,甲胄染血,手中兵刃仍指向北方。他们没有面孔,却齐齐转头看向他。一股悲愤直冲脑海,压得他几乎跪倒。
“你们想问我什么?”他哑声开口。
万千声音同时响起:“你可记得我们为何而死?”
他没答,也没辩。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沾满尘土的双手。
“记得。”他说,“北谷失守,我晚归半日。三百七十二人,全军覆没。我活着回来,你们埋在雪里。”
声音未歇:“那你为何不敢面对?”
“我不敢看他们的脸。”他声音沙哑,“每次闭眼,都是他们临死前的眼神。我不配安睡,不配安宁。”
话音落,识海骤静。
那些亡魂不再咆哮,只是静静望着他。片刻后,最前方一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他副将,战死那夜本该轮休,却因他一句“再守一班”,留到了最后。
那人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然后,所有身影开始后退,化作烟尘融入地底。
龙吟风跪坐在石台上,喘息粗重,冷汗浸透衣襟。但他嘴角却扬了一下。
原来不是要战胜他们。
是要承认他们。
要背负他们活着。
识海清明刹那,一行古字浮现——“通幽者生,拒死者亡”。
他懂了。
《玄枢导引图》所言“借杀伐之气淬体”,根本不是夺取,而是沟通。唯有真正接纳战死者的怨、恨、不甘,才能让死气化为己用。这不是压制心魔,是与亡魂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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