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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郭淮被安排在顾清砚院中的客厢住下。
是夜,月华如水,郭淮熟门熟路地叩开了顾清砚书房的门。
“澄之兄,长夜漫漫,咱们兄弟二人秉烛夜谈,重温当年书院旧事如何?”郭淮笑容爽朗,将酒坛往桌上一放。
“知道你不善烈酒,我带的是夫人自酿的果酒,并不醉人。”
“无妨。”顾清砚放下书卷,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今夜……便破例一回。”
说罢,便让侍从取来另一坛酒,拍开泥封,一股浓郁醇烈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素来偏爱烈酒的郭淮,鼻尖刚触到那股醇厚酒香,已是双目一亮,脱口便道:“好酒!”
酒入喉,如一道火线烧灼而下,顾清砚眉头紧锁,强忍着不适。
郭淮看着他这副架势,啧啧称奇:“怪事年年有,今年到你家。澄之兄,你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沾唇即止的甜酒都嫌多,今日竟肯与我饮这‘烧刀子’?”
他凑近些,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莫不是……真有了什么烦心事,需借这杯中物浇一浇胸中块垒?让兄弟猜猜……可是有了心仪的小娘子,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顾清砚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他垂眸,沉默不语,只仰头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灼热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躁动。
郭淮何等眼力,见状眉毛挑得更高,压低了声音,带着十足的八卦意味:“嚯!还真有?!快说说,是哪家的闺秀?竟能让我们心如止水、坐怀不乱的顾翰林破了戒?”
“没有。”顾清砚立刻否认,声音斩钉截铁。
可那过于迅速的反应,反
;而更显欲盖弥彰。
过了好一会儿,顾清砚才像是被酒气熏得有些恍惚,又像是被心底那团乱麻缠得透不过气,他盯着跳跃的烛火,声音带着一丝迷茫的沙哑:“郭兄……心悦一人,是何感觉?”
郭淮一愣,随即了然一笑,他这位好友,怕是真的陷进去了。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望着窗棂外疏朗的星空,用一种近乎诗意的口吻描述道:“嗯……打个比方吧。就好比你独自在一间温暖安逸的屋子里,外头正下着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天地间一片混沌喧嚣。这时,有人在你身后,轻轻唤了一声你的名字……”
“你回过头去……那一刻,你心底最真切地、最渴望见到的那个人,会是谁?”
顾清砚的呼吸在郭淮描述“倾盆大雨”、“温暖安逸的屋子”时,便已微微屏住。
当听到“轻轻唤了一声你的名字”,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
“表哥?”
顾清砚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思绪,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
昏黄的烛光跳跃着,勾勒出他此刻难得的失态:清冷如玉的面容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那红晕从耳根处蔓延开来。
他慌乱地抓起酒杯,将杯中残余的酒再次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呛得他低咳了几声,试图用这强烈的感官刺激压下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郭淮将好友这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
他不再追问,只是了然地举起自己的酒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来,喝酒。”
那一夜,顾清砚不知自己究竟饮了多少杯。
烈酒的后劲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最终将他彻底淹没在混沌的黑暗里。
郭淮将他扶到榻上安置好,摇头轻笑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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