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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边,洪叶萧起了个大早,下过雨的院子灰蒙蒙的格外清凉,她照例换了衣服去园子晨跑,旧石砖路还是湿褐色的,两旁的草尖水潮潮的,头顶伴着鸟叫。
等五点多太阳照满园子的时候,她已经跑了三圈,比平时多一圈。
在湖边做拉伸时,她看见了湖对面一身运动装的谢石君,正沿湖跑步,自从大学养成习惯以来,她是知道谢石君也有晨跑习惯的,偶尔撞见还会互相点个头。
但这次谢石君却绕了半圈,径直停在她旁边做拉伸,同她说“早”。
她便回:“早。”
“以往这个时候你才开始跑第一圈吧。”谢石君鲜少主动抛话茬给她。
洪叶萧听出他话里有话,边压腿直言道:“失眠,起得早。”
说完拉伸也结束了,她拾步离开,洗了个澡,换上上班穿的套装,餐桌上洪家福在给她倒豆浆,旁边赖英妹正剥鸡蛋,嘴上一惊一乍聊着天:“我昨天半夜打麻将回来,妈,你猜我看见谁往隔壁院去了?”
邓书丽摇头不知,赖英妹把蛋黄搁丈夫碗里,蛋白留给女儿,“唐医生,你猜他去干嘛的?”
邓书丽霎时猜个大半,想给孙女儿打个眼色,却见孙女只顾夹蛋白吃,她只好再次摇头不知,催道:“你就直说吧。”
“去给柔柔看病的,听说淋了雨,发高烧!”她又敲了个蛋,继续剥着,看的是老太太,眼梢却直瞄女儿,“啧啧,淋个雨就发高烧,身体太弱了,就从小娇惯的,看看他哥,平时晨跑健身,一年到头连喷嚏都不打一个。”
邓书丽:“人打喷嚏还电话通知你啊。”
赖英妹被噎,余光瞟向旁边把浇头倒进面碗里的洪叶萧,再把蛋白搁进她碗里,心想可真怪,女儿今天竟然不和她争辩,全当没听见似的,倒不像谈了两年,像回到刚在一起那阵似的,一点也不介意她说谢家那小的坏话。
洪叶萧早饭过后驱车去公司,一连数日都早出晚归,作息规律的工作、运动后,沾床就着,再不至于被瓦檐流响吵得睡不着,尽管后来也有过同样的急风骤雨。
这天,她黄昏回家,下车后手里拿着件衬衫,包装盒是扔了的,布料皱着收揽在手里。
赖英妹在车库旁陪洪家福通沟渠,前阵儿连天多雨,打了一地竹叶,堵了水渠,天一晴洪家福就扛着铁锹笤斗来通了,车库周围都是两家的公用地,只是他勤快,也不等隔壁先请工人。旁边骂他笨的赖英妹抬头看见女儿下了车,眼尖得很,起话问她:“怎么这件衬衫还在你手里?两周年过去有半个月了吧?”
洪叶萧:“分手了当然在我手里。”
“我说呢……”赖英妹眼一睖,“分手?!”
“嗯,”她语气平常到就像在和人讨论天气,“搁我办公室也没用,带回来垫猫窝,前几天一直下雨我看廊下给它们放的那几个窝其中一个有点被打湿了。”
话间传来熟悉的猫叫声,循声能看见橘白相间的影子甩尾,沿墙根溜进了平底圆门,那有遮风避雨的回廊,她小学就有在那喂流浪猫的习惯,谢义柔是跟屁虫也学着手心放猫粮去喂,后来大人便帮他们在墙角放了喂食器和猫窝,旧了换新,一直到现在。
赖英妹两眼放光跟着她,急着脚步,差点撞上停下来的洪叶萧。
从她背后偏了偏头,才看见回廊下早有人在。
喂食器旁边,蹲着的是谢义柔,傍晚的斜阳漫进来,扑在他身上,亮色里,仰脸眯眼望过来时,一头银发曝着白,鼻环熠熠刺目。小橘正竖着猫尾蹭他小腿,他那只戴有银戒的手在它背上抚着,喂食器的猫粮是满的,应该刚添过。
至于洪叶萧说要垫的猫窝,也被换了新,料子都是干燥洁净的,有只狸花猫正懒懒躺在上面晒太阳。
谢义柔抚着猫,礼貌称她:“赖阿姨。”
赖英妹尴尬一笑,也不知他刚才听没听见,听见了当然最好,可他神色却又再平常不过,她便和他闲聊几句:“蛮久没见柔柔了,发烧感冒都好全了讷?”
“嗯,多谢阿姨记挂。”他抱起猫在怀里,腮颊有着大病初愈的荏瘦,但眼睛确实是明亮的,只是当旁边的前女友是无物。
洪叶萧见猫窝是新的,也并不执着于要拿手里的衬衫去垫,何况上面还躺着只猫,见喂食器是满的,饮水器空了大半,便折返回车库。
再过来时,手里只拿着两瓶矿泉水。
谢义柔怀里的猫跳了下去,他像玩够了似的站起来,和赖英妹道了句别,离开了原先那块因为洪叶萧蹲下来换水而显得逼仄的回廊角落,身影瘦长,被夕阳斜斜镀上薄辉,距离愈远。
赖英遥看着那背影,顿时将女儿近日的反常挂上钩,这些天,洪叶萧总是早早起床,去晨跑回来一身汗,晚上又时常忙到夜色茫茫才归家,今天倒是回来得最早的一天。
“萧萧,你心里是不是还忘不掉他?”
洪叶萧给饮水器添完水站起来,没忽略自己胸口像被羽毛挠过的感觉,坦言道:“嗯。”
说实话,一个两年间已经融入你生活各种缝隙,无时无地都有他痕迹存在的人,要抹干净并不是分手那天疲倦不堪下带点无奈的、失望的、冲动的决定能做到的,人毕竟是感性动物。
好在她在工作中是理智的,也渐渐认清个事实,听家人说起他发烧如何身体弱、吃到符合他口味的菜、园子里遇见一起喂过的猫、偶然拿起件和他约会穿过的衬衣……她没法阻止那些回忆像洪流一样袭卷她脑海,甚至会怔在原地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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