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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宣纸。
但是就算是同样的纸,因为材料的不同,各地的纸张薄厚以及粗糙程度也有区别。江元皓曾经有幸听过一位喜欢四处流浪的才子给他们讲课。
那个才子是有名的风流之人,虽说名声不太好,却在书法与绘画上有极大的造诣。他甚至游历过西域等地,知晓许多有趣的东西,江元皓对这些特别感兴趣,当时听说有他的讲席就跑去听。
结果那一天,那个人讲的是鉴赏画作的事情,中途说起各处的纸张,不仅薄厚,渗透度也有所不同,好的文士在挥墨的时候应该懂得根据细节调整自己的力道。江元皓一开始觉得这话很新鲜,还特地在每去一个新地方都要观察一下当地的纸张,看有什么不同。
江元皓知道一些文士的习惯,出门的时候都是喜欢自己随身携带笔墨纸砚,这些也不算特别繁琐的东西,放在褡裢里就可以。
那张纸,明显不是青阳镇或者五江镇上的宣纸,而是来自江州!
苏青青的故乡,苏家人的老家。
北江之上,秋风飒爽。苏青青一身男子装扮,手中还持着一柄金边折扇,正站在船头向远方眺望。叶明诚早已被她哄骗去了另一家客栈暂住,明日才出城,正好可以躲过江元睿的报复。而她则在上了马车后不久便悄悄逃出,只让那车夫载着一车旧衣服离开,自己则换了装束从其他地方逃走了。
船上除了她和同是书僮打扮的青杏之外,就只有一个正在摇橹的船夫了。这船夫看着一副老实相,苏青青却并不怎么相信他,反正渡了河之后就是个小镇,万万拖不到晚上。她和青杏穿的也必将朴素,应该没有什么财好劫的。
想着一会儿过了河,就能做上驿站的马车前往漠北,苏青青心里止不住又涌起一丝复杂。怀里的休书依旧滚烫,也不知道那几个家伙在家里怎么样了……
罢了,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不该去想那些多余的东西。现在这样,对大家都好。苏青青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船上有些凉,忍不住回头去喊青杏,叫她拿一件外袍出来。结果喊了两声,船舱内却无人应答,苏青青微微皱眉,看了那摇橹的船夫一眼,刚要迈步往船舱里走,忽见眼前一花,下一秒已有位男子从舱内跨了出来,横在她面前。
苏青青一愣,续而便瞪大了眼睛,惊声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男子勾唇一笑,脸上却冰冰凉没有半分暖意。他迈前一步,淡淡地道:“好久不见了,姐姐。这么些日子没有看到你,我可是孤单的紧呢。”
“你……”苏青青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知为什么,面前的这个人给她带来极深的恐惧感。但上一回在苏家见面,明明就什么感觉也没有的,苏青青简直恨不得拍自己的脑袋,苏瑾华的记忆真是靠不住啊。但凡当时能给自己一点提醒,她也不至于一点防范都没有。
面前这个人,是苏家人。她虽然见过几次面,印象却并不深刻。或者说,是他刻意降低了自己在苏家的辨识度。
他是苏瑾玉,苏家四公子,也是那个女子的长子。
在她的记忆里,只知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才华横溢,在江州也是颇有才名。而他自己似乎也偏爱浮华,喜欢去参加一些诗会之类的东西,经常会有大作流传在外,被一些喜欢装模作样的纨绔子弟剽窃了去题在扇面上。
但是他应该跟自己没有什么交集的,上回去苏家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除了有个晚上他莫名其妙地过来要给自己和叶明诚搭线……难道是说这家伙对苏瑾华的印象还不错,又看她可怜,想要顺便帮上一把?
苏青青瞧着苏瑾玉脸上那抹笑,怎么也没法把他与传说中的圣父联系起来。这家伙笑起来阴冷阴冷的,看她的眼神也非常怪异,而且之前在苏家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他真的跟自己有仇,那这份隐忍就可怕的很。他的娘亲和妹妹可是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一直退让不是苏青青性格,况且后面就是船头,她可不想掉进冰冷的江水里。摇橹的船夫依旧面无表情,估计也是早已经被苏瑾玉给收买了。
“青杏在哪儿?”苏青青没有再后退,而是扬起头,目光里带了一丝挑衅。苏瑾玉挑眉,他身形瘦削,符合当下文士的俊秀修挺之美,但却高过苏青青整整一头,威压气息极强。他双眼狭长,再一冷笑,阴冷之气顿现,尽管还是艳阳高照,却令人不禁感觉身周寒风乍起。
“不知道。”苏瑾玉淡淡地道,“不过姐姐倒是可以猜一猜,她到底去哪里了,猜对了的话,有奖励的。”他说着先是扫了眼翻滚的江水,又抬起头,瞥了一眼苏青青,目光在她的右侧太阳穴附近徘徊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姐姐真是不乖,居然不经我的允许就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看来是因为找了三个丈夫,就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呢。恐怕就连我们的约定,你也不记得了吧?”
苏青青脸色大变,看向苏瑾玉的目光也仿佛是在看一个怪物。她一直以为在她脑袋里面插针的是那个苏氏,却没想到,竟然是面前这个外表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苏四公子!
他的岁数应该跟阿俊差不多大,苏瑾华六岁的时候,他才三四岁而已,怎么就能做出这种混账事!是苏氏等人的教唆,还是……
注意到她愤怒中夹杂着恐惧的目光,苏瑾玉却突然兴奋起来,细长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仿佛饥渴的恶狼望见了鲜美可口的猎物。是的,就是这种眼神,暴怒的,悲愤的,恐惧的,要是再夹些痛苦就完美了。她为什么要取出那根针呢,那可是他的宝贝,她不会知道她疯狂的样子有多美,简直想让人不顾一切地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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