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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白磊落的反问,真把崔璎问住了,半晌无言以对。
在这场交锋中占了上风,宋知意正值春风得意时,才不退而求其次,偏生伫立原地待她答复。
局面僵持不下,眼花心烦的人恰恰是陆晏清。他弄不明白,区区一个坐处,如何值当她们两个明争暗抢的。
他只字未吐,起来绕到对面,款然落座。
僵持的二人俱为之动容。宋知意这次抢占先机,大步至他身侧,搬开凳子,安稳而坐,大大方方观察崔璎的种种细微反应。
崔璎要脸,断然做不到她那般厚颜痴缠的地步。遂埋下不甘不平,微笑示人。
既然东边有了宋、陆,那团团满满就在崔璎一列归坐。
迟迟等不来父母,团团心存古怪,扭头问她哥哥:“哥哥,爹爹不是说,很快就跟娘亲过来吗?这都好久了,怎的没消息呢?”
满满道:“再等等就是了。”
团团“哦”了声,将两条胳膊放桌沿,小臂直立,双手托腮,转眼向门外,期盼快些父母来临,毕竟她都饿得咽唾沫了。
少顷,陆晏时终于携周氏双双到场。夫妻俩直奔主位坐下。周氏歉疚一笑:“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陆晏清道“无妨”。崔璎随声附和。
侍女分别摆放碗筷时,团团终究藏不住一肚子好奇,问:“爹爹,娘亲,你们晚了这么久,做什么了?”
不及夫妻俩怎样,宋知意仓惶低下头,极力掩饰面颊上可疑的红晕。而坏就坏在,她耳朵也通红,又无头发遮掩,完完全全暴露在陆晏清的一瞥余光里。
他情不自禁纳闷:刚才还为个座位咄咄逼人,一转眼躲躲闪闪的。她是心虚吗?倘若是,那她在因何心虚?
面对孩子天真的问题,周氏慌了心神,忙暗扯丈夫的衣袖求助。
陆晏时会意,借势拢住她手,笑着回答团团:“问了你娘亲些事情,没想到耽搁这许久。”
周氏借坡下驴,笑颜招呼大家动筷子吃饭。
饭桌言论,以陆晏时为主,均是宋知意不爱听的。因百无聊赖,她便专心用佳肴吃果酒。
“宋妹妹,你还没尝过这春日酿吧?”周氏手执一个白玉瓶微微摇晃给她看。
她老实摇头表示:“没,我爹管得严,说我还小,不准我碰果酒以外的酒。”
周氏笑道:“这春日酿不可多得,也就是你陆大哥哥今儿难得回家,我才端上桌来。不然,你们可没这个口福。”
周氏说得玄乎,宋知意骤然兴趣盎然,拿了个干净的酒盅,递给周氏:“那大嫂嫂给我倒点,我好品一品它何其美味呗?”
欣然接了酒盅,斟满,复推回去后,周氏道:“只一盅,多的可没有了。”
“尝尝鲜就满足了。”她乐观表示,随即握住酒盅,往唇畔送到半途,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此酒烈,不宜不惯饮酒之人。”
没出息地,她把酒盅置于桌上。
周氏笑道:“不怕,就浅尝一口,不妨事的。”
酒气袅袅,鼻端盈香。她蠢蠢欲动。
见状,陆晏清不再插手,随她自便。
杯酒下肚,喉咙连着胃里热辣辣的,宋知意忙问侍女讨一杯清水缓解症状。接连灌了几口,热乎劲是有所减轻,脑仁却开始沉重起来,眼神亦朦朦胧胧,看那一盘盘一碟碟菜肴,犹如夜空繁星,使人眼花缭乱。她到底支撑不住,拿手扶着额头,昏昏欲睡。
“哎呀,瞧瞧宋妹妹那张小脸,殷红,恐怕是不胜酒力。怨我,一时糊涂,给她推荐什么春日酿呢。”周氏锁眉自责。
陆晏时打圆场:“人已醉了,该找个人送她回家才是正事。”然后环视一圈,目光定格在陆晏清平静的脸上,“安之,咱们这些人里,宋妹妹最信任你;你的品性,我们全放心。安之,你来走这一趟吧。”
“不合适。”陆晏清直言拒绝,“不如派个人,通知她家里,等她家里来接。”
周氏面露遗憾:“不巧了。傍晚时我打发下人去宋家托信儿说宋妹妹今晚与咱们多待一阵,谁知宋大人不在家;另外问过宋家人,原来是宋大人被留在了衙门里,预计亥时过了才能到家。”
陆晏时搭腔:“哎呦,那可太迟了。”
陆晏清油盐不进,又提议:“宋姑娘有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祥宁郡主家的小少爷,不如知会他来接人。”
周氏叹道:“快别提。郡主这几日正忙前忙后为薛小少爷说亲呢,咱们过去传话的人,八成要吃闭门羹。这法儿行不通。”
屡遭反对,陆晏清失了耐心:“那便留宋姑娘在家住一晚好了,以她同嫂嫂亲如姊妹的情分,外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旁听下来,崔璎的心情可谓跌宕起伏。万幸陆晏清意志坚定,始终不肯揽这个营生。她长长舒了口气,迎合道:“是呀,到底是男女有别,还是依二表兄的,由大表嫂收留宋姐姐一宿最为稳妥。”
几人商议之际,宋知意迷迷蒙蒙抬起头,忽然抓住陆晏清的胳膊,含糊不清道:“我不要在陆家住,我要回家……要陆二哥哥亲自送我……”
尝试摆脱无果,陆晏清暂时收了心。
陆晏时见缝插针道:“看看,人宋妹妹自己都提出非回家不可了,谁能忍心强留她呀!”
周氏配合游说:“这姑娘倔,指定要谁送她,那是打死不肯妥协的。若生拉硬拽,大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严重些,把这房顶都掀了。二弟,权当为了陆家今夜的太平,你就破例送她一次吧。”
崔璎越看越急,忍不住说:“那我坐车送她,二表兄也犯不着进退两难了。”
“你个姑娘家,大黑天的不安全。”周氏道。
崔璎不服,打算进一步争取,陆晏清却言:“不必争了,我送她就是。”垂视一眼抱着自己手臂憨笑之人,没奈何道:“你不松手,我怎么送你回家?”
仿佛听懂了,宋知意慢慢地张开臂膀,趴在桌沿,眼睛半闭不闭,呓语不休。
陆晏清胸中烦闷,不愿多看她这个屡屡横生枝节的麻烦,起身吩咐:“春来,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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