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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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第1页)

岳迁皱了皱眉,这样风烛残年的老人,不可能逼问,但很快她就将带着秘密走进坟墓。岳迁迟疑了会儿,换了个话题,“老太太,你有多少孙子啊?”

这回李母眼中添了些许神采,“五个,两个孙女,三个孙子。”

“那真是儿孙满堂,我爷就我一个。”岳迁笑道:“福海没生吗?”

李母的反应很奇怪,她松弛的身体先是顿时绷起来,脸上垮着的皮肤不受控制地抽搐,仿佛这是个极其可怕的问题。但李福海和李倩子无子,这已经是李家上下早已接受的事。

“福海没生吗?”岳迁靠近一些,“为什么不生呢?福海和他媳妇是因为没有小孩才离婚的吗?”

忽然,李母眼中渗出了泪水,“福海,福海想啊,做梦都想。”

李母这眼泪和她刚才的反应一样奇怪,岳迁都有些拿不准了,眼前忽然浮现出刘珍虹为了生孩子的疯癫模样,李福海也会吗?李福海似乎对后代并无执念,但李母为什么说他做梦都想?

“那福海和他媳妇看过医生吗?”岳迁此时有些乱,只能问出多少算多少,“是他的问题,还是他媳妇的问题啊?”

李母仿佛听不懂,自顾自地说:“福海走火入魔了呀,福海可怜,他媳妇不要他。”

岳迁上一个问题纯属是希望李母说更多,李福海和李倩子谁不能生,其实根本不需要问,一定是李福海。“不会吧,福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走火入魔,那他还怎么做生意啊?”

李母忽然开始念经,更像是走火入魔了。岳迁等了会儿,搬出刘珍虹,“老太太,我跟你说个我认识的婶儿吧,她的情况跟福海差不多,也是没有孩子,她天天炖鲫鱼汤呢,还不能有作料,就这么吃。福海呢,看的是什么偏方?”

李母的念经声戛然而止,眼珠又朝岳迁转了过来,“鲫鱼,汤?”

“啊,鲫鱼汤,腥得哟,我闻一下都吐了。”岳迁说:“福海让他媳妇也喝过啊?”

李母没有回答,但她的反应已经给出答案,隔着时空,她仿佛再次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但让岳迁不解的是,她的恐惧有些过余,其中还夹杂着懊悔?

是懊悔折腾过媳妇?还是有更深的隐情?

“老太太,你刚才念的是什么经啊?”岳迁说:“教教我,我回去让我爷也念念。”

李母定定地看着岳迁,“你爷,做过什么?”

岳迁说:“你是指?”

李母不语。

岳迁反应很快,“是做了什么,才能念经?”

李母又念了起来,岳迁听不懂,但询问的全过程都有录音,他打算之后问问懂行的。

李母的视线已经转开,但岳迁思考片刻,忽然意识到李母刚才那句“做了什么”的含义。经不是没事念着玩,是做了什么才会念。这个做,在这里是不是能理解为做了错事?甚至是……犯了罪?

岳迁的职业让他轻易想到这个层面,又不得不冷静下来,考虑是否有别的含义。

“是犯了错才需要念经吗?”岳迁试探着问。

李母的声音停下,整个人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岳迁再问:“犯错的是谁?”

“菩萨已经原谅福海了!”李母喑哑地说,但只说出这一句,就紧抓着被子,不看岳迁。

“你向菩萨念经,求她原谅福海吗?”

李母摇头。

“福海犯了什么错?”

“福海都走了,就算犯了错,也早就一笔勾销了吧?”

“福海的白事我听说是你执意要办那么大,镇上的丧葬团都叫去了,那也是……”

李母不断摇头,一句都不肯再作答。医生和李家人赶来,岳迁的这场看似诡异的问询只得暂停。但离开医院时,岳迁看着笔记本上的几处重点,确定自己的方向没有走错。

李福海选择在长字县创业,并不是那里有什么政策优待,是他因为过去的某件事,不能待在嘉枝镇。而这件事李母,甚至过世的李父是知情的,但李家的其他人大概率不清楚。

李福海早就将哥哥姐姐的孩子当做继承人,但他曾经很想要自己的孩子,并且为此做出过努力,至少在鲫鱼汤这一点上,和刘珍虹类似。他可能做出过更过分的事,所以李母的反应才这么大。

岳迁挑了挑眉,在本子上划出一个箭头,导致李福海离开嘉枝镇的事,李母为此念经的事,也许就是李福海因为不育而努力过的事?

李福海那场声势浩大的白事,现在看来所寄托的不止是李母的哀思,她强调李福海已经走了、菩萨原谅他了,白事其实是类似赎罪、一笔勾销的意思?

岳迁点开录音听了听,实在是听不出任何门道来。如果他还是重案队副队长,直接找个专家就能问清楚,但他现在只是个菜鸟,这种神神叨叨的录音拿给陈随和叶波,估计都不太妙,更别说叶波还认为李福海自杀有中邪的嫌疑。

中邪……岳迁脑海中的线索网突然又解开了一个节。李母或许也认为李福海中邪,但和叶波不同的是,她知道真相,她可能认为,那是她的儿子所承受的报应,所以不管是那天在白事现场,还是目前,她都没有表现出多少悲伤,她只求能够解除因果。

那场白事不简单,岳迁立即想到众多丧葬团里的其中一支。尹莫。

嘉枝村连小孩都知道尹莫看得见“脏东西”,可以和死人聊天,会邪术,那李母念的是什么经,尹莫大概一听就能分辨。

尹莫接到岳迁电话时,正在镇里给一户人家布置灵堂,岳迁一听他也在嘉枝镇,心想正好,问到地址后就赶了过去。

镇里有许多老房子,蜂窝煤似的挤在一起,住在这些老房子里的又大多是老人,熬不过冬天,社区几乎天天死人。一辈子活得再节省,后事的钱却不能省,子女们似乎最爱在搭灵棚时展现孝心,所以狭窄的巷子里你家的灵棚刚拆就摆我家的,整个冬天几乎没消停过。

岳迁赶到时,听见住在附近的年轻人骂骂咧咧走过。

“烦死了,天天搭棚子天天烧纸唱丧歌,还让不让人生活啊?”

“哎有啥办法,谁让咱们住这片儿呢?不过你看到那个摆花圈的帅哥没?长得好好看啊!”

“呵,好看有什么用,再好看那也是做死人生意的!”

“都这样了,苦中作乐看看帅哥呗,总比来的是地中海油腻男好吧!”

“那也是……”

岳迁一听,就觉得她们说的是尹莫,穿过搭满灵棚的巷子,果然看到一身黑衣,正和死者家属说着什么的尹莫。尹莫也看到他了,但没什么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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