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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很苍白,冲锋衣肋下布料开裂,显然是熊掌留下的一道抓伤暴露在外,甚至可以窥见森森肋骨,翻卷的皮肉两边凝固着已经大片冻结了的血,我看得出来,本来就受了伤的他,眼下大量失血加上失温,已经濒临生理极限,再强悍,也已是强弩之末了。
我怔怔看着他。
“薄翊川,你知道吗,要是我死了,他一定活不成。”
薄翊川脚步一滞。
“放我走,我会把能够救他的血清寄给你们。”
“别听他的!”我大吼,“他只是在分散你的注意力!”
话音未落薄雨苇抬手就是一枪,薄翊川反应极快朝边上一扑,一块岩石遮住了他的身影,薄雨苇朝着那个方向疯狂开火。
我抓了一把雪在手里,攥成坚硬的冰坨。
薄雨苇拖着我站起身来,枪口瞄向下方,可岩石后已经没有薄翊川的身影,他握着枪的手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在微微发抖,心知机会来了,我将刚才抓在手里的冰坨砸到他的脸上,竭尽全力把他往后一撞,薄雨苇一个踉跄,砰地一声,一簇火光从我头侧飞过,正中他的胸口,他向后栽倒在雪上,薄翊川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入怀里,我的余光却瞥见薄雨苇一翻身又爬了起来,显然穿了防弹衣。
我抓起枪与薄雨苇几乎同时开枪,他的下巴处飞溅出一道血箭,猝然向后倒去,可眼前薄翊川的额角却也渗出了血。一缕血沿着他的眉骨淌下来,染红了他眉心的观音痣,但痣下那双漆黑眸子仍然紧锁着我,一眨未眨,可血渗进了他的眼底,像晕开了的墨,他的瞳焦一点一点涣散开。
“哥,”我伸出手抚摸渐渐他被血浸透的面容,心底被庞然灭顶的痛楚压进无底深渊,“不要,不要死好不好,死了就没有试卷了……”
“真的会给我试卷?”他嘶哑喃喃,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睫,似乎在努力集中精神看着我,可眼皮却不受控制地低垂下去,啪嗒,一滴血从他的观音痣淌下,落在我的嘴唇。
我一把抱住他血糊糊的脖子:“会有,回去我就给你出题好不好?”
他笑了下:“说话算话。”
话音未落,我却看见一只持枪的手颤颤从他背后的雪里抬了起来,薄雨苇捂着染血的喉头,森然盯着我,笑着瞄准了薄翊川的后背:“知惑,和我亲爱的侄子道别吧,我们才是一家人。”
我一把将薄翊川翻扑在下,枪声响起的瞬间,轰隆一声,脚下的雪层竟然猝然坍塌,向下滑去。
——佛祖显灵了。我抱紧了薄翊川,随着坍塌的雪层向下滚去,漫天白雪卷成一道巨浪,朝我们铺天盖地压下,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意识消失的一刻,一只大手扣住了我的后颈,将我牢牢按在了怀中,他的呼吸与指尖冰冷,掌心与胸口却炽热,像南洋仲夏的烈日。
恍惚间,我好像又置身在草长莺飞、蝉鸣阵阵的午后阳光下,百叶窗切碎的细细光影间,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桌子上作业本上的字像雨后的蚁群,一会溃散一会聚拢,变幻成乱七八糟的各种形状。
来自记忆深处的少年声音萦绕在耳畔,诵念着英文诗句,低沉而悦耳,像沙沙摇曳的树叶,头顶风扇拂过发梢的风。
我睁开了双眼,视线渐渐清晰,上方洁白的天花板与吊瓶映入视线,和熙的阳光从百叶窗斜射进来,落在侧面的床帘上。
朝下看去,薄翊川的侧颜就映入了眼底。
他头上和身上都包了绷带,正趴在我的腿边,睫毛低垂,已经睡着了,一只手紧攥着我的手,另一手放在床上,掌下是一个a4大的笔记本,绣满蝴蝶的布封皮褪了色,看上去已经很旧了。
心下不免好奇这是什么,我撑坐起来,轻轻抓住他的手腕,试图把他的手从这本子上挪开,谁料一动,薄翊川就醒了,抬头与我四目相对了一瞬,他就像做贼一样把本子一把抽走,塞进了床底。
“那是什么啊?”
薄翊川喉结滚了滚,垂下眼皮:“以后再告诉你。”
我抿了抿唇,迟疑了两秒还是把徘徊在喉头的话说出了口:“我答应和你谈以后了吗?”
他神经一怔,抬起眼皮,黑眸凝视着我,锋利的眼尾开始泛红。
那种被抛弃的大犬的眼神又出现了,我心下一软,忙咬了咬舌头,逼自己硬起心肠。诚然我在乎他的命,但和他在一起是两码事。
没有了zoo,不代表我就愿意随他回薄家。
“你不是说,活下去就有试卷吗?”沉默了几秒,他问。
“那当然是骗你的。”我笑了笑,“给你画个饼而已,你还真信啊?”
他都活下来了,我自然也不需要给他继续画饼充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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