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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薇珑想了想,“说起来很简单,有时候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好。做不好黎郡主、唐夫人,也建不好园子,很快就会有人把我踩到尘埃里……诸如此类的事,特别多。”
“跟自己较劲的时候,特别难过吧?”他柔声询问。
“嗯。”薇珑苦笑,“就是那种情形严重的时候,会完全否定自己,对现状、来日万念俱灰,觉得自己多余活着。”
她把所有的包容、忍耐都给了亲人,留给自己最多的是挑剔、烦躁。
这种话题不能深谈,越说她就越沮丧,唐修衡说起别的:“跟岳父下棋的时候,他偶尔会跟我说你小时候一些趣事。”
“是么?”薇珑失笑,“都说什么了?我自己都不大记得了。”前世今生相加,让她早就忘掉了很多旧事,并且有些记忆混淆不清,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
唐修衡把听来的事娓娓道来。
他的讲述是一种变相的提醒,让薇珑也记起了吴槐、几个丫头一些趣事,对他娓娓道来。
氛围因此变得温馨、平和,说笑到后半夜,两个人相拥而眠。
早间,薇珑陪着太夫人去佛堂的路上,提了提唐修衡昨日说过的事:“午间、晚间我都要去您房里吃饭,是侯爷的意思。您可别往外赶我啊。”
太夫人逸出愉悦的笑声,“怎么会,高兴还来不及。”
“那我心里就踏实了。”薇珑挽住太夫人的手臂,“侯爷若是得空,也会陪您用饭,这是他昨日下午就说过的。”
“那自然好。”太夫人侧头凝视着薇珑,欣慰地笑了,“你可真是我和修衡的小福星。”
“哪有。”薇珑自是不敢居功,“侯爷本来就有这打算,赶巧了。”
“我心里什么都明白。”太夫人笑着拍拍薇珑的手,问道,“修衡呢?一大早就没了人影。”
“去程府了。”薇珑道,“程老太爷这次真病倒了。”
·
程阁老一句一句戳心的话几乎成了程老太爷的梦魇,身子骨撑不住,由装病变成了真病。
这样一来,装病的程老夫人就痊愈了,命人把老太爷接回到房里,亲自侍奉汤药。
上午,温煦的阳光透过雪白的窗纱入室,在地上投下光影。
程老太爷躺在床上,时不时长叹一声。
程老夫人劝慰道:“日子还长着,你也不必这样犯愁。”
程老太爷苦笑,“日子是长是短,有何差别?那个逆子如今把持着朝政,又是当家做主之人——我已到了山穷水尽、无计可施的地步。”
程老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他到底是为什么?你可问清楚了?”
程老太爷冷哼一声,“为什么?都是当年那个女人引来的祸患。那个祸水!”
程老夫人闻言,惊讶得扬一扬眉,“这不大可能。是不是你们争执了起来,他故意这样说,惹你生气?”
程老太爷冷笑,“你这话是抬举我。那逆子眼下是什么人物?当朝首辅啊。你瞧着他像是有与人置气的闲情的人?他提都没提过那档子事,我提起的时候,他不正经搭腔——这反倒能让我确定。”
“……原来是这样。”程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沉吟道,“那你就更要快些好起来才是。因女子而起的是非,可以想想法子。”
程老太爷面上一喜,“这样说来,你有应对之策?”
“我也只是依照人之常情罢了。”程老夫人笑容苦涩,“他与那女子年岁都不小了,对他而言,是尚在盛年,对那女子而言,却是美人将迟暮。说到底,他是不甘心。既然不甘,我们就尽量弥补他。当然,我只是想试一试,万一他这辈子都钻进牛角尖不肯出来,大罗神仙也没法子。”
程老太爷斟酌片刻,叹息一声,“依我看是难。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那我就想法子安排下去。”
·
唐修衡这次前来,只是以探病为名,实际是来见程阁老的。
程阁老命人把他请到了书房,如实道出用意:“老太爷精力不济,我就不让他见侯爷了。”
唐修衡一笑,“与阁老说说话就行。”
程阁老从小厮手里接过茶,送到他手边,“以往上朝的时候总是相见,却不曾坐在一起叙谈。你我都这般清闲,此生怕是也没几次。只是,你是喜事临门,我则正相反。”
“这倒是。”
“你不来,我也要去唐府拜访。”程阁老道,“昨晚,我所思所想,只关乎谁会在日后害我。”
“是该居安思危。”
“能害我的人,只能是文官。”程阁老凝了唐修衡一眼,“侯爷可曾想过,谁对你存着歹毒之心?”
“近来经常会想。”唐修衡如实道,“能给我迎头痛击的人,是武官。”
“这也算是同病相怜了。”程阁老微笑,“只是,我倒是想不出,谁会有这个胆子。你若出了岔子,害你的人,开罪的便是万众将士,此生也别想再建功立业。”
“阁老抬举,真是担不起。”唐修衡自嘲一笑,“我倒是真有过目中无人的光景,如今却再不敢如此。”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程阁老也笑,透着些许落寞。如果不是周夫人提醒,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为人处世并非滴水不漏。
“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吩咐一声便可。”
“多谢侯爷。”程阁老知道他为何如此,“文官动笔杆子、斗心计还算在行,人手却不是训练有素。日后武官与你生罅隙,只要我在朝堂,便会出面帮衬。”
这是一报还一报。唐修衡笑着颔首,“如此最好。”心里则清楚,只要皇帝离京巡视,便会带上程阁老。他想避免前世的牢狱之灾,只能自己抽丝剥茧,先一步除掉隐患。
说了一阵子话,唐修衡起身道辞,离开程府之后,去了沈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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