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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一种滚烫、纯粹、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在她胸腔里轰然炸开!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疼痛、后怕和劫后余生的虚弱。这愤怒不是为了她个人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惊恐,而是为脚下这被亵渎的神圣舞台,为那台被无情摧毁的、承载着无数音乐灵魂的艺术品,更为幕后那只肆无忌惮践踏一切美好与创造的肮脏黑手!
她抬起血迹斑斑、微微颤抖的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指向那片如同巨兽之口的幽暗控制室。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吸入烟尘而有些沙哑,却因极致的愤怒而异常清晰、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宣战书,穿透了场内所有的混乱喧嚣,清晰地回荡在巨大的穹顶之下:
“你们——休想!”
顾沉舟找到苏星晚时,她正在后台临时清理出的、堆满杂物的狭窄角落里处理伤口。昏暗的白炽灯光线从头顶斜射下来,她侧对着门,微微低着头。手臂和小腿裸露的皮肤上,几道被木屑和金属边缘划开的口子翻着皮肉,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惊心。沾着酒精的棉球按在伤口边缘消毒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肩胛骨的线条瞬间僵硬,眉头紧蹙,牙关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和新鲜血液淡淡的铁锈味。
顾沉舟的脚步在门口顿住,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一股冰冷的窒息感如同巨蟒般缠绕而上,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实验室爆炸那呛人的烟尘和焦糊味似乎还死死堵在他的喉咙里,此刻又混入了眼前这抹刺目的、属于苏星晚的猩红。他看着她倔强挺直的、微微颤抖的脊背,看着她自己处理伤口时那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的手指,一种混合着滔天愤怒和深重无力、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情绪,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苏星晚察觉到了门口的阴影,抬起头。四目在昏暗的光线中猝然相对。她看到他眼底密布的血丝,如同蛛网缠绕着疲惫;看到他紧握到指节发白、青筋毕露的拳头,指缝间还残留着实验室特有的、混合着机油和焦炭的污迹;看到他风尘仆仆的衣角上,沾染着爆炸现场特有的、抹不去的焦黑印记。没有劫后余生的哭诉,没有软弱的询问“你怎么样”。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激战过后的浓重疲惫,但那疲惫的深处,却像风暴肆虐后显露出的礁石,更加坚硬,更加不可动摇。
“他们还活着,”顾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烧红的烙铁上硬生生刮下来的,带着灼痛的气息,“而且,就在我们身边。一直…都在。”他艰难地抬起手,将艾瑞克实验室爆炸后,在滚烫的废墟和冒着毒烟的残骸中翻找出的、唯一可能还有点价值的分析碎片递给苏星晚——那是一块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烧得焦黑变形、边缘卷曲的电路板残片,上面用精密激光蚀刻的追踪节点图谱大部分已碳化模糊,如同被大火焚烧过的地图,却还顽固地、歪歪扭扭地标示着某个特定的位置坐标。
苏星晚接过那犹带一丝余温、触手粗糙硌人的残骸。她没有低头去看那模糊得几乎无法辨认的标记,目光依旧牢牢锁在顾沉舟写满疲惫与愤怒的脸上。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破釜沉舟的决绝,清晰地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他们越是这样,越证明我们找对了方向。沉舟,”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们没有退路了。一步也没有了。”
她放下那块滚烫的残骸,拿起旁边折叠小桌上那份由惊魂未定的杰森暗中传递出来、尚带着复印机温热余韵的文件副本。纸张上清晰地罗列着那个庞大而贪婪的音乐版权垄断计划的雏形框架,以及几个隐藏在幕后的关键推动者的冰冷代号。“音乐联盟,”她修长却沾着灰尘和干涸血迹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几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代号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穿脆弱的纸张,“不能再等了。”
她的目光扫过顾沉舟,也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些和他们一样在黑暗中挣扎的音乐人,“我们各自为战,只有被他们一个个碾碎、悄无声息消失的下场。必须把所有人聚到一起,把分散的力量拧成一股绳!一股能勒断他们脖子的绳!”
废弃的城郊,暮色如同打翻的墨汁,迅速吞噬着大地。一座被时代彻底遗忘的庞大工厂轮廓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匍匐,如同史前巨兽僵死的骸骨。锈蚀的钢铁骨架刺向低垂翻滚的阴云,破碎的玻璃窗如同无数空洞失神的眼窝,漠然地注视着荒芜。风在高耸的冷却塔间呜咽着穿梭,发出如同鬼魂哭泣般的怪响。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腥气、陈年油污的腐臭和某种属于彻底荒弃之地的、深入骨髓的腐朽气息,令人作呕。
顾沉舟和艾瑞克伏在远处一座同样破败不堪、爬满暗绿色苔藓的水塔顶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寒意。高倍望远镜的视野里,那片死寂的厂区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活气”。几辆布满灰尘、看似随意停放的旧货车,其轮胎附近的尘土痕迹却显得异常新鲜,像是刚留下不久;几处看似早已坍塌、被瓦砾半封的入口,在阴影的最深处,却隐约可见极其微弱、如同鬼火般规律性扫过的红外光点——那是主动式动态感应器编织的死亡之网。最核心的那栋旧主控楼区域,看似门窗洞开,毫无防备,一派废墟景象,但艾瑞克带来的微型频谱分析仪屏幕上,却密密麻麻地跳动着代表高强度加密无线信号传输的波纹,如同无数条毒蛇在看不见的频道中疯狂窜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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