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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茶棚中坐着的几个壮汉当即起身大喝住手,急步前来,隔壁胭脂铺的老板娘闻言操起扫帚气势汹汹,街角处卖瓜老汉更是怒不可遏,拿着锄头豪气干云,一双年迈老腿顿时重返十八,简直是脚下生风,磨刀霍霍。
老话讲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谢瑜何时见过此等离谱的阵仗?当即一惊,不由松手。萧玉柔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前,趁乱将萧琮捞回脱离了人群。
暗卫见此骚动,纷纷围了上来,皆神色凛然,目光询问地看谢瑜,却见他暗中摇头,便只好冲进人群,不着痕迹地掩他离开。
萧玉柔趁乱带着萧琮拐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她将他放在石墩子上,喘着气皱着眉目盯着他。
萧琮被萧玉柔盯得头皮发麻,心中也知自己行事不妥,抿着唇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
萧玉柔冷淡开口:“你若总是这样,以后便没人愿意再帮你了。”
萧琮闻言一愣,似是不明白萧玉柔在说些什么。
萧玉柔扯起淡来脸不红心不跳,道:“士为知己者死,人之所以忠君,并非因为你生来是君,而是因你有勇气,有魄力,有胆识。若要做人之主君,让人心甘情愿地帮你,臣服你,尊敬你,便更要敢作敢当。”
“我费劲帮你一回,是念在姐弟之情,所以愿意为了你冒风险,可你见了谢瑜,却因为惧怕他,将我卖了。”
萧琮这才听明白,支吾道:“我……”
她打断道:“若你总是如此,谁还愿意为你而冒险?你日后可能坐稳江山?”
萧玉柔心知他还太小,她也不指望他能听明白抑或是能记住,可即算如此,她也要在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在他最开始最开始的年岁。
萧琮垂头不语,手指摩擦着石墩,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他重新扬起头,眼神中似乎多了种光泽,冲着萧玉柔道:“我知道了,姐姐,你放心,你帮了我,我会保护你的。”说罢,他跳下石墩,拉着她的手往巷子外走去。
萧玉柔被他牵着:“你去哪?”
萧琮头也不回道:“找谢太傅。”
二人出了巷子,顺着方才的来路寻了一番,走了一炷香功夫才见到谢瑜,却被他此刻的模样惊掉下巴。
此时他衣衫不整,长发凌乱,整个人甚是狼狈,正在与手下交谈,言谈间他微微侧首,露出右半边脸,上边不知被谁挠了一把,凭空多出多了三条血痕。
谢瑜功夫不低,可再好的身手,也架不住这样被人围攻,民众激愤之下你一拳我一脚,又急又乱,毫无章法可言,他恐暗卫动手伤及无辜,便只得下令掩护避走,废了许多功夫方解释清楚。
他正气结,眼见来人,面色愈发冷淡。
萧玉柔见他如此惨状心知这回玩脱了,当下心虚不已。
他好歹是山门名士,又高居庙堂,从来都是风评甚佳,被人簇拥爱戴,可此时却被她整得人人喊打,这般狼狈……难说他日后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萧琮还小,谢瑜此人大权在握少说还有十年时间,她即算是公主也不好跟人闹得太僵。
萧玉柔谄媚地上前阿谀寒暄了几句,见他不吃这套,便死乞白赖地拉着他进了一家酒楼,名曰赔罪。
三人落座后,萧玉柔看着他俊秀的脸上的三条血痕,率先开口,讪讪道:“方才本宫一时气急,才……出此下策,还望太傅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本宫一小女子计较哈。”说罢她冲萧琮使了个眼色。
萧琮也从未见过自家师长狼狈至此,心中歉意更甚,他站起来对谢瑜作了一揖,诚恳道:“太傅,此事是我的主意,是我缠着姐姐要她带我出来玩,虽说姐姐方才那样说您……可不论如何都是由我而起,都是我的错,请太傅大人责罚!”说罢又深深地拜了下去。
萧琮一腔言语难得如此恳切认真,与方才瑟缩的模样全然不同,倒是令谢瑜侧目。
既然他已经知错,谢瑜也不好再多说,他脸上表情微微松了下来,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半晌才道:“坐罢。”
萧琮闻言才直起身,欢喜道:“多谢太傅。”
谢瑜道:“下不为例。”
萧琮忙不迭点头。
萧玉柔见状也趁机道:“此事我也有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别生气了……”
谢瑜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并不回她,只问道:“为何执意要出来?”
他早就想问,这般玩闹,有何趣味?他自己打从幼时起就常年清心寡欲,谨遵师父师母教导,每日严苛律己,从未有过贪玩的念头。何况帝王富有四海,在宫中的一切吃穿皆是最好的,更应该忽略世俗尘念,一心向学,为何会为了些民间的小玩意儿着迷?
萧玉柔托腮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年纪小都爱玩闹,本宫自幼便如此了,越是不让的,我就越想去做。”
萧琮一张稚嫩的小脸却颇为严肃,想了想道:“糖画糖人乃是民间特有,朕久居于深宫,不曾知晓民生,遂想多多接触,须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朕虽无法远行万里,可天子脚下的几条街,却也要见闻一番才好。”
萧玉柔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觉得这小子活学活用,这才学了点笔墨,就能文邹邹地为淘气开脱,她刚想开口调笑两句,就见谢瑜一脸沉思模样,不由得噎住了。
不知为何,谢瑜忽想起了今日惠通法师说的那句‘世间万物,应如其是’,他略一思索便道:“有些道理。”
萧玉柔快要惊掉下巴,孩子淘气胡诌罢了,他竟还真当成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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