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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起昨夜舞厅里所受到的漠视,辛怡禾一狠心,咬了咬牙,就没有从大门后面探出头来。
那一瞬间,她的双腿,就像是被钉在大门内侧的地面上。
而马路那一边的风志轩,扫了几眼之后,一时也没能见到自己所要寻找的人。暗暗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收回目光,依然往北走着。
这一次,由于心头甚是怅惘,一直到了拐角处,他都不再回头。
他的眼前,已经变成了一条东西方向的主干道。
他也没有直接走到马路对面去,而是在这边路的北侧,径直转弯,直接向西走。对于行人来说,走在马路的左侧,勉强也说得通。
于是,辛怡禾所看到的,就是,西北侧的道路转弯处,那个熟悉的背影,一转身,就在自己视线的尽头处,消失了。
痴痴地望了一阵子,辛怡禾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到了这一刻,就连一个小黑点,也看不到了!就这样,我的视线里,那稍显瘦削的身影,就此没了影迹。出于某种报复心理,刚才,我不想让他见到我。此时此刻,完美地避开了他搜寻的目光之后,我如愿了?我,我真的就心满意足了吗?
不难想象,再走出一阵子之后,他就会找个机会,走到马路对面去。因为,火车站就在马路的西北一侧。再怎么慢,半个小时之后,他也能来到候车室。再然后,列车来了,他也就要离开这县城了。
如果,当时他是走在临近单位大门这一侧,又会怎样呢?
这样走的话,他也能走到尽头处,也能过马路,也能去到火车站。反正,就是那一句“条条大路通罗马”。他在这县城这么久了,怎么走都不会迷路,怎么走都能到达火车站。
只是,我眼力比他好,一旦现他向大门方向走来,我也可以找个地方,暂时回避一下,以便让他见不到我。
由此看来,该不该再见上一面,聊上几句,最为关键的,还是取决于我。
心灰意冷之际,他早已无暇多想,就那样走过去了。
而我呢,心怀幽怨之时,也把那连着他和我的那根丝线,硬生生地掐断了!这,这是不是有点像灭绝师太了?
或许,这样也好吧?
拉开一段距离,大家都能冷静下来,彼此都能相安无事。
好几年以来,我总觉得,我对他,也是蛮熟悉的。到了这一刻,我还会这样想吗?我所熟悉的,只是他的脸孔,他的声音,他的举止……至于他的内心世界,却是有如雾里看花了。
他那远去的背影,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我没能走出那心里的阴影,对于他的路过,视而不见。
他也没能多长一点心眼,也没想着再争取一下,再多看几眼,就那样离开了。哦,当他走过这样一段路的时候,会不会也在抱怨我呢?
一道缝隙,进而,就是一道鸿沟了。
此时此刻,他走到了哪儿了?离那火车站,还有多远呢?
以前,他也曾送过我,那是在小街上的时候。
只是,现在,我却不想送他。尽管,这是县城,是我家所在的地方。
他一个人来,静静地;他一个人走,静静地。
没能等到我,他多半是有点不甘心的吧?而我呢,由于没能陪着他走这么一趟,此时此刻,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这样的冷风,就从北边的那马路一带吹送过来,带着些许刺骨的寒意。这样的一个午后,视线所及之处,倒显得格外的空旷、冷清。一些细小的尘埃,早就吹得没了影踪。路上的行人,稀稀疏疏的。确实,如果没有什么紧要之事,人们倒是宁愿躲在家里,向着火,就图一个温暖舒适。来往的车辆,也不算太多,当不起那“车水马龙”的形容。
或许,这只是因为,我眼前的这条马路,南北向的这条马路,不是主干道,那车流,也就相应地少了些。而目前风志轩所走的那条路,是东西向的,是交通大动脉,车辆也就会多些吧?不过,我大致上也可以肯定,无论是在马路的北边,还是在马路的南边,他所能遇见的行人,都不会太多。当然,他的目标,只是到达火车站,路上行人的多与少,又与他何干呢?那样的一条路,他总是要往前走的,因为,他还要赶回家去。而西北不远处的那火车站,则是他一定要抵达的地方!
我不送他,是不是就欠他些什么呢?
不,不会的!
我,我并不这样想,因为,我从来就没送过他。至于他以前送过我,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因为,那个暑假的上午,他是自愿到来的。
既然觉得自己不欠他的,那么,这一刻,我的心中,为什么还会如此五味杂陈呢?打翻在心里这五味瓶,代表着一段过去,至少,高中阶段最后的几个月,对我来说,也是一段难得的、不可重复的经历。而风志轩,就在其中扮演着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诚然,我可以不喜欢他,只是,我也不能否认,他曾经来过,曾经出现过!人生中的每一段经历,都是不可能完全重现的,特别是在细节方面。说得再诗意些,就算只是个匆匆过客,他毕竟也曾经来到:以后的日子里,只要还能再回忆起那样的一段时光,那么,我记忆的上空,就会浮现出他的影子,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言行举止,甚至,他的歌声,也会回荡着,久久不曾散去。
既然是这样,我为何不能充当一下“老好人”,送一下他呢?就算只是出于对远道而来的同学的一种关心,我也应该送一下他;而且,我是学姐。
我如此硬起心肠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在作祟呢?
因为他不曾在马路的这一边路过,由于隔着十多米的距离,我就只好任由他离去了。然而,这种“理由”,未必就没有一点牵强吧?人家的目光,那可是投射过来的了,而我呢,是下意识地躲到铁门和围墙的内侧!再说,人家视力不好,你视力既然这么好,完全可以隔着这马路,吆喝一声的!听不听得见是人家的事情,喊不喊则是我的事情!
他的身影,什么时候才能重现呢?“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对于曾经的中学时代,他何尝就不是一个游子呢?以后的日子里,他自然还可以再回到这县城,而我呢,也是可以再回来的。只是,就算真有那种时候,我和他重逢的机会,又有多少呢?恐怕,到了那种时候,连相聚,也是需要“理由”的,而这样的“理由”,却不太好找,或是难以启齿。他的内心,其实是颇为敏感、细腻的……“呜——”的一声,从北侧传了过来。
浮想联翩好些时候的辛怡禾,不由得心头一震:这,这不是火车的汽笛声吗?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再向北边望去。
她的视力,确实不错,甚至也称得上是“明察秋毫”,于是,透过这十字路口,她真的看清楚了,一列涂着深绿油漆的火车,正自东向西,向前行驶着……眨了眨眼之后,辛怡禾暗自嘀咕着:这趟列车,自然就是驶向数百米之外的那火车站的了。而且,它是一趟慢车,它要在那火车站停几分钟。就在那几分钟的时间了,有人下车,有人上车。当然,由于马路运输更为便捷,在此下车的乘客,并不多。而那些上车的人呢,多半都是要赶回家里去的了。这其中,就包括风志轩!
初中阶段的那三年时光,每天下午,坐在教室里,我时常能够看到这趟列车。再后来,我渐渐懂得,风志轩跟这趟列车,有着不解之缘。甚至,好几个月之前,为了找一下感觉,从小街返回之际,我就想着,何不体会一下与他相类似的感觉呢?如此一来,才有着他骄阳之下的相送!
只是,这样一个冬天的下午,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这趟列车的离去了。除非,我长了翅膀,才能赶在列车到站之前,找到风志轩,拦住他!然而,这又是怎样的妄想呢?要想拦住他,早些时候,我都在做些什么呢?好几十分钟之前,我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在马路的那一边,自南向北地走着,然后再折向西,最终在我视线的尽头处消失,彻底没了影踪。再然后,我就在这马路边想啊想的……
和风志轩相关的一段故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甚至,要画上句号了?
确实,风志轩有点薄情,脑子也有不太灵光之时,特别是,在和我跳舞的时候,还表现出某种心不在焉、掩饰敷衍来。然而,一旦想到,当他踏上西去的列车,以后的日子里,就很难再相见了,我依然觉得有点心痛,有点不舍,有点自责。是啊,人家也不是傻瓜,这点冷落,这种冷遇,人家就感受不到,体会不出来?
原本连着他和我的那样一条线,到底是如何被掐断的呢?
如果还能够再自由选择,我倒是希望,由于路上出现了某种意料之外的事情,这风志轩就没能按时赶到火车站,错过了这趟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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