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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回岸上时,路安已经是一身汗了,他现在感觉自己的下水裤里也积着不少水,那是他流下去的汗,心一横,他干脆把身上独一件的t恤给脱了,扔在三轮车的把手上,就单穿一件背带款的下水裤。
这一幕正巧给上岸的姚远看见了,他一愣:“以前变态也喜欢这样穿。”
“变态哪里穿裤子啊?”
“你真懂。”
“过奖。”
路安轻装上阵,有了几次经验后,他摸藕的速度明显是快了起来,但依旧是断开的多,他瞧姚远那边的收获也和自己差不多,都是断成一截一截的。
这时,从不远处的某个荷叶堆里,传来姚远因为使力而略显低沉的声音:“小路,咱们要不然采几截好点的藕,裹上泥巴,到自己村子看看能不能种起来……诶,这藕又被我拉断了。”
路安回:“这能种起来吗?”
“能吧?春天我挖几节回去种种看,两年就能长起来,也不要跑这么远的地方来采藕了。”
两人就这样东拉西扯的说着话,姚远说他和章小禾商量了,他们准备在下溪村长期住下去,因为大疾病的缘故,迫使大家必须孤独地活着。而这资源丰富的山岭里,正正好可以养活他们一家三口。
“我们一家人和你们小两口做邻居也挺好,离得不远不近,谁家爆了病也不至于连累到另一家。”姚远这样说着。
“我和悬悬去年这时候还在流浪,听遇着的人说过,首都那里还有人继续在研究这种病毒的疫苗,说不定过几年疫苗出来了,我们想回大城市也就回了。”
“这事我和小禾还在营地里时也听说了,那时候偶尔还可以接受到广播,只不过……”姚远的话锋一转,“这事情谁说得准呢,或许疫苗明年就研究出来了,或许再也研究不出来了。当初大疾病爆发的第二年,不是也说有治疗疾病的特效药吗?那时候我爸病了,这种病在医院里还能撑上几天,我妈花了四十万去买那药,结果全被骗了,那是他们老两口的所有积蓄。后来我爸没了,我被困在大城市里回不来,高铁停了,高速不让上。再后来……通讯断了,我和我妈也失联了。”
路安看不到姚远的人,只听到他平静的声音。路安发现姚远和章小禾在某些地方有些相像,他们都是心里包揽着万事,但面上看来总是淡淡的人。
想想也是,末世后的每个人心里都藏着莫大的悲哀,而那些接受不了事实继而精神崩溃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姚远继续说:“其实我已经不喜欢大城市了,你不知道那时候,一个千万人口的城市在社会秩序崩塌的情况下有多恐怖,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有人在呼救。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去杀人,为了不被人杀,就杀掉别人……但其实就在几个月前,大家明明都是很和善的人。”
社会崩塌的最初都是伴随着暴力与血腥的,直至经过很长时间的杀戮筛选后,剩下的人或离开这个血腥的中心独自生存,或抱团保卫自己,再或者沉迷于其中,让自己变成真正的动物。末世后五年后这种平静祥和,实际是用无数条命换来的。
阳光透过薄薄的荷叶,射下微绿的光线,照在路安好看的脸上,他垂下长长的睫毛,说:“我知道,那段时间很难。”
姚远长着一张过分柔和的书生脸,身子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很单薄,在末世里观之就是个被欺负的懦弱包的存在。路安生得很好看,但总是憨憨的,感觉不太灵光的样子,没心眼还有一身的力气,所以也好欺负——但真的好欺负的话,他们也不会活到这时候了。
即便现在的两家人都对彼此释放了最大的善意,也抹去不了曾经做过的事情。他们好像都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真正提及过。
路安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四下景色,这满水潭错落着的荷叶真是漂亮,随着天气越冷,天空就越高,倘若从上空看去,这三方池塘就像是三颗深邃的眼睛。
张了张嘴,路安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那句话:远哥你……和小禾姐原本不是夫妻吧?
路安看得出来,姚远对章小禾很好,章小禾对他也很好,但路安隐约感觉他们之间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和过分的客气,这种感觉他在很多末世后临时凑做一对夫妻的人们身上看过。
此后两人是长久地一段沉默。
路安又拔出一节藕来,捧着藕慢慢朝岸走去,才爬上去,就见姚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那里了,他前头还嘲笑着路安不穿上衣,只穿下水裤的行为,现在他自己也这样,这会儿他正将一条条藕码放整齐,见路安上来了,他抬起头来,露出他温温柔柔的笑:“你小禾姐会做藕粉,等把这些藕运回去,做了藕粉给你们送一些去。”
“不用,”路安回绝了,“我和悬悬商量过了,回去也试着做些藕粉来,要实在做不成了,再向你们要一点来尝尝。”
话题就此岔开,姚远和路安都是干活麻利的人,捞完三个池塘的藕后,还需要将出水口重新堵上,另外又收了一些村子周边的作物,几捆甘蔗,一大堆瓜果。傍晚时,路远载着两百多斤的鲜藕以及一些果蔬,满载而归地回到了家。
经过一天的暴晒,路安的脸和脖子已经通红一片,这可把赵悬心疼坏了,她把黄瓜切成薄片,贴在路安晒伤的地方。一边贴她一边说:“待会你吃完了饭就歇着吧!你现在没感觉,等明天你只要动一下扯到皮,就疼死你。”然后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问:“你怎么不戴帽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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