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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腊八宫宴初入皇城（第1页）

腊月初八，天色未明，迎恩驿已是灯火通明。肃穆的气氛取代了连日的沉寂，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靖王殿下正式踏入京城权力场的第一步。

苏澈早早起身，换上了一套崭新的青色医官袍服，这是按制为随行医官准备的。袍服质地精良，剪裁合体，穿在他身上，少了几分平日的随意，多了几分属于官身的庄重与拘谨。他对着模糊的铜镜照了照，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忐忑。

秦风亲自过来检查他的仪容，又低声叮嘱了几句宫中行走的注意事项，尤其是哪些地方绝对不能去，哪些人需要格外留意。

辰时初刻，靖王仪仗准备停当。萧煜今日身着亲王常服，玄衣纁裳，金冠玉带，衬得他面容愈冷峻，周身散着久居人上的凛然威仪。他并未多言，只扫视了一眼整装待的随行人员，目光在苏澈身上略微停顿，随即登上了那辆代表亲王身份的朱轮华盖马车。

车队在晨雾中驶出迎恩驿，向着那座巍峨的皇城行进。越靠近皇城，守卫越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披甲执锐的禁军士兵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车驾。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辘辘声和马蹄清脆的敲击声。

抵达宫城承天门外，车队停下。即便是亲王，至此也需下车步行。高大的宫门如同巨兽之口，散着森严冰冷的气息。门禁官员核验了萧煜的鱼符和随行人员的名册，尤其是对苏澈这个陌生面孔，盘查得格外仔细，确认无误后，方才放行。

踏入宫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眼前是宽阔无比的广场，远处是层层叠叠、金碧辉煌的宫殿群，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在冬日淡薄的阳光下闪耀着令人目眩的光芒。汉白玉铺就的御道笔直延伸，两旁站立着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宫廷侍卫和内侍。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这里的每一块砖石，每一缕空气，似乎都浸透着权力的味道和无声的规则。苏澈屏住呼吸，紧跟在前方萧煜挺拔的身影之后，沿着御道旁指定的路线前行。他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落在萧煜身上，也落在他这个陌生的“医官”身上。

引路的内侍低着头，脚步轻快而无声。穿过数道宫门，经过无数重殿宇，终于来到此次举办腊八家宴的宫殿——长春宫。

长春宫前已是人影幢幢，不少宗室皇亲、勋贵重臣已然到场，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见到萧煜到来，喧哗声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惊讶、审视、敬畏、算计。

萧煜神色不变，对众人的注目恍若未见，步履沉稳地走向属于他的位置。作为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地位尊崇的靖王，他的座位被安排在御座左下非常靠前的位置。

苏澈作为随行医官，则不能进入正殿，由一名小内侍引至偏殿等候。偏殿内已有不少其他王府或宗亲府上的医官、长史等随行人员在此等候。见到苏澈进来，不少人都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他如此年轻，又是生面孔，且是跟随近期风口浪尖上的靖王入京，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苏澈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能听到周围隐约的议论声，多是关于靖王“旧疾痊愈”的惊叹，以及对他这个“神秘医官”的猜测。

时间一点点过去，正殿方向传来庄重的礼乐声，想必是皇帝驾到，宴会开始了。丝竹管弦之声、隐约的祝酒词和谈笑声阵阵传来，与偏殿这边略显沉闷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偏殿门口光线一暗，走进来几个人。为一人，身着杏黄色蟒袍，头戴金冠，年约二十七八，面容算得上英俊，但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和倨傲之色。他身后跟着几名内侍和护卫。

偏殿内众人见到此人，立刻纷纷起身，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萧煜的皇侄，国之储君！

苏澈心中一震，也连忙跟着众人躬身行礼，心中警铃大作。细纲中提及太子派系可能拉拢，但他没想到太子会亲自来到偏殿！

太子萧景琰随意地摆了摆手，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苏澈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径直走了过来。

“你，就是治好皇叔沉疴的那位苏医官？”太子停在苏澈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审视。

苏澈垂，恭敬答道：“回太子殿下，下官苏澈。王爷凤体康复，乃天佑吉人，下官不敢居功。”

“哦？不必过谦。”太子笑了笑，围绕苏澈缓缓踱步，“皇叔顽疾缠身多年，太医院束手无策，你却能手到病除，堪称神医。不知苏医官师从何方高人？如今在太医院任何职啊？”

又是类似太医署的问话，但由太子问出，分量和意图截然不同。

苏澈维持着恭敬的姿态，将之前那套说辞再次谨慎地重复了一遍，并道：“下官才疏学浅，蒙王爷不弃，暂为随行医官，并未在太医院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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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医官？未免太过屈才了。”太子停下脚步，站在苏澈面前，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诱惑，“苏医官有此绝世医术，留在边陲或是屈居王府，实在可惜。不若来东宫如何？本宫可向父皇举荐，让你入主太医院，享不尽荣华富贵，岂不比跟着皇叔在边关吃苦强上百倍？”

果然开始拉拢了！而且如此直接！

苏澈心头一紧，知道回答稍有差池，便可能同时得罪太子和靖王。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愈谦卑，却带着不容转移的坚定：“殿下厚爱，下官感激不尽。然下官已受王爷知遇之恩，委以重任，岂敢背弃？且下官闲散惯了，恐难当东宫和太医院重任。还请殿下见谅。”

太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盯着苏澈，沉默了几秒，才冷哼一声：“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不过，苏医官，京城不比凉州，有些机会，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这话已是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就在这时，偏殿门口又传来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太子殿下也在？真是巧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亲王常服，年岁与萧煜相仿，面容儒雅，气质温润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目光扫过太子，最后落在苏澈身上，微微颔。

“参见齐王殿下！”殿内众人再次行礼。

齐王萧景禹，皇帝庶长子，虽非嫡出，但素有名望，礼贤下士，在朝中亦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细纲中提及的“其他皇子派系”，显然也包括他。

太子见到齐王，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淡淡道：“原来是皇兄。怎么不在正殿饮酒，也到这偏殿来了？”

齐王笑道：“酒酣耳热，出来走走醒醒神。听闻治好九皇叔（指萧煜，先帝第九子）的神医在此，特来一见。”他看向苏澈，态度和煦，“这位便是苏医官吧？果然年轻有为。九皇叔能得遇良医，实乃大幸。”

他的态度与太子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但苏澈心中警惕更甚。笑面虎往往比真小人更难对付。

“齐王殿下谬赞，下官愧不敢当。”苏澈再次躬身。

齐王摆摆手，温和地道：“苏医官不必过谦。日后若在京城有何难处，或想切磋医理，可随时来我齐王府走动。”他出的是邀请，而非直接的拉拢，显得更为高明。

太子在一旁冷眼旁观，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显然不愿与齐王多言。

齐王也不在意，对苏澈又勉励了两句，便也悠然离去。

两位重量级皇子的先后登场，让偏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看似不起眼的年轻医官，已然成了几位皇子试图争夺或打压靖王的一个焦点。

苏澈站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太子的威逼利诱，齐王的笑里藏刀，都让他深感京城局势的复杂与险恶。这腊八宫宴，果然是一场鸿门宴。

他抬眼望向正殿方向，那里灯火辉煌，笑语喧哗，却不知此刻的萧煜，又在面对着怎样的风浪。这深宫重重，步步惊心，他才刚刚踏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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