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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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班长的责任（第2页）

帐篷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林锋压抑的喘息。

李石头缓缓直起身。他那魁梧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林锋完全笼罩。他布满风霜、线条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如同穿透皮囊的利刃，深深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却又无比沉重的力量，凝视着林锋那张因痛苦而扭曲、沾满血污和呕吐物的灰败脸庞。

“听见了？”李石头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凝固的空气里，“班长。”

简单的两个字，却重逾千钧！带着任命，带着责任，也带着那无法逃避的巨大疑问——你到底是什么？你能否担得起这份信任和几十条兄弟的性命？

林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晃动，只能看到李石头那张如同刀劈斧凿般冷硬的侧脸轮廓，和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审视与凝重。喉咙里腥甜翻涌，他死死咬住牙关，将又一口涌上来的血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极其微弱、却异常艰难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眼神涣散痛苦，却努力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那是属于“狼牙”的、被责任唤醒的、不肯熄灭的火焰。

“嗯。”李石头从喉咙深处出一声沉闷的回应，听不出情绪。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旁边一块沾了水的破布，极其笨拙、却又异常轻柔地擦拭着林锋嘴角和脸上的血污和秽物。动作僵硬，与他那冷硬的外表形成巨大的反差。

帐篷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老鹞、猴子等几个老兵交换着复杂的眼神，敬畏、担忧、疑惑交织。老周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锋左臂的方向，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布帘再次被掀开。一个传令兵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杆被擦拭得锃亮、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中正式步枪。枪托的护木上，几道深刻的划痕清晰可见，那是前任主人留下的印记。

“林班长，”传令兵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和公事公办，“你的枪。陈连长吩咐，给新班长配最好的。”

李石头停下了擦拭的动作。他缓缓站起身，魁梧的身影如同铁塔。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沾着血污的大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杆沉重的步枪。冰冷的枪身传递着金属的寒意和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林锋身上。没有言语。他单膝跪地，动作沉稳而郑重，如同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他将那杆冰冷沉重的步枪，轻轻地、却带着千钧之力，放在了林锋那只还能稍稍活动的、沾满泥污和血渍的右手旁边。

枪身冰冷。枪托上的划痕硌着指尖。那沉甸甸的金属触感和木质纹理，如同最直接的宣告——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林二狗”，不再是隐匿的“幽灵兵”，他是班长林锋！是几十个将性命托付给他的兄弟的领头狼！

林锋的指尖，在接触到冰冷枪身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一股无法言喻的沉重感，顺着指尖的冰冷触感，瞬间传遍全身，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在这沉重的窒息感中，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属于军人本能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种子被唤醒，在剧痛和黑暗的深渊里，挣扎着探出了头。

李石头默默地站起身。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草席上那具依旧在痛苦中挣扎、却已被赋予了沉重使命的残破躯壳，以及那杆静静躺在手边的冰冷步枪。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疑虑，有沉重，但最终，化为一种如同磐石般的凝重和…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易察觉的…托付？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魁梧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山岳，转身，掀开布帘，大步走出了帐篷，融入了外面硝烟未散、余烬犹燃的昏暗天光里。右臂吊着的绷带在行走间微微晃动，渗出的深褐色血迹在昏沉光线下如同凝固的勋章。

帐篷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林锋压抑的喘息声和煤油灯燃烧的细微噼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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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锋艰难地侧过头。涣散痛苦的目光，穿过浓稠的黑暗和身体的剧痛，死死地、死死地落在那杆紧挨着他右手、冰冷沉重的步枪上。

枪身黝黑。划痕深刻。在昏黄的油灯光下，冰冷的金属折射出微弱却执拗的光芒。

班长…

兄弟…

活下去…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混乱的意识深处。身体内部的剧痛和左臂那狂暴诡异的搏动依旧在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但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的东西，如同冰冷的锁链，也如同支撑断壁的钢铁，死死地锚定了他即将沉沦的意识。

他沾满泥污血渍的右手手指，极其艰难地、颤抖着，一点一点地挪动。冰冷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同样冰冷的枪管。

粗糙。坚硬。带着硝烟和鲜血洗礼后的沧桑。

就在指尖接触到枪管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沉重感，如同实质的电流，瞬间传遍了他残破的躯壳！身体内部的剧痛和那诡异的搏动仿佛被这冰冷的触感短暂地冻结！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属于“暗刃”队长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被这熟悉的冰冷和沉甸甸的责任感强行唤醒！

他不再是独行的幽灵！他是头狼！是带着狼群在炼狱中求生的头狼！

“嗬…”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叹息般的嘶鸣从喉咙深处挤出。林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涣散的痛苦深处，一点微弱却异常冰冷的火焰，如同风中的残烛，挣扎着、顽强地…点燃了。

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穿透帐篷肮脏的帆布顶棚，仿佛穿透了硝烟和黑暗，投向了远方依旧炮火连天、如同巨兽匍匐的战线。眼神疲惫而痛苦，却在那冰冷的火焰映照下，透出一种磐石般的坚毅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后、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新的征途，以最残酷的方式，拉开了血色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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