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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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风雪夜的抉择（第1页）

龙北琴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呼吸沉缓。连日紧绷的神经在满屋的暖香和细微的声响里，终于松弛下来，沉入一种半睡半醒的混沌。灶膛的火光在眼皮底下跳跃，模糊成一片温暖的光晕。

小丫喝完了汤，把空碗轻轻放在炕沿上。她小心地挪了挪身子，把腿上盖着的破被角掖了掖，盖住旁边睡得正香的小柔露在外面的小脚丫。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小智抱着他的小木碗，碗底还剩点糊糊。他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眼皮开始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手里的木勺“哐当”一声掉在碗里。

娘放下拨火的细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她拿起小智手里的碗勺，又用湿布巾小心地擦掉他脸上、下巴上糊着的米糊糊。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他。擦干净了，才把他软乎乎的小身子放平，盖好被子。小智咂巴咂巴嘴，翻了个身，蜷在姐姐小柔身边，也睡沉了。

屋里只剩下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锅里骨头汤微弱的咕嘟声，还有三个孩子均匀细小的呼吸声。

娘坐在炕沿边，看着龙北琴靠着墙闭目养神的样子。他脸上沾的灰土还没擦干净，眉头在睡梦中似乎也微微蹙着，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冷硬。她又看看墙角那堆油光光的冻猪肉，看看麻袋里露出的阿胶块，再看看炕头被布包得严实的那根人参……这些东西，像一座座沉甸甸的山，压在她心口，也压出了无数个解不开的谜团。

她张了张嘴，想问。想问那些金子银子，那些肉，那些药，那些……救命的仙丹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想问他是不是又惹了什么天大的祸事？想问他……还是不是她那个儿子？

可话到嘴边，看着他那张疲惫的脸，听着小丫小柔小智安稳的呼吸声，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问什么？问了又能怎样？他一句“信我”，就把所有路都堵死了。这些东西，实实在在救了柱子，救了村长，填饱了小丫小柔小智的肚子，也压住了她磨了半辈子的咳嗽。

她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站起身，走到灶台边，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锅里温着的骨头汤。汤色奶白，油花点点，那一片薄薄的人参在汤底沉沉浮浮，释放着它古老而温和的力量。

风雪在屋外呼啸，拍打着窗棂。但屋子里，暖意融融，肉香药香交织，像一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港湾。

……

春香楼二楼。那间香得腻的屋子里，空气却冷得像冰窖。

老鸨瘫在铺着厚绒的躺椅里，像一滩融化的、涂着厚粉的肥肉。猩红的指甲深深抠进丝绒扶手，几乎要抠出洞来。她那双细长的眼睛里，血丝密布，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和焦躁。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

张麻子那伙人，像泥牛入海，连个响屁都没放回来！城南的王麻子，城西的疤脸刘……她托歪脖子跑断了腿，银子流水似的撒出去！可那些人，要么支支吾吾，要么狮子大开口要价高得离谱，要么干脆连面都不见！一提“破村”两个字，那些人精一样的脸上就露出一种古怪的、混杂着忌惮和恐惧的神色！

“废物！全是废物！！”老鸨喉咙里滚出低哑的咆哮，声音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一群没卵蛋的怂货！被一个山窝窝里的败家子儿吓破了胆？！”

她猛地抓起旁边小几上一个描金细嘴酒壶，狠狠砸在地上！

“啪嚓——！”

碎片和酒液四溅！浓烈的酒气混着脂粉味，更加刺鼻。

歪脖子缩在门边角落里，大气不敢出，身子抖得像风里的落叶。

“金子……银子……”老鸨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肥肉波浪般抖动，“那么大块金子！他怀里……肯定还有！还有那银子！堆成山！堆成山啊！”她浑浊的眼睛里爆出贪婪的绿光，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不解淹没，“他到底……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些土匪……那些亡命徒……怎么就像……就像被鬼掐了脖子一样？！”

她想起龙北琴砸金砖时那冰冷的眼神，想起他抱着小丫头片子离开时那决绝的背影……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她不是没见过狠人，可那些人，要么贪财，要么好色，总有弱点！可这个龙北琴……油盐不进！银子金子随手砸！药当饭吃！肉当柴火烧！连土匪都……都像被山里的妖怪吞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老鸨咬着后槽牙，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老娘在县城混了半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金子……银子……还有那小丫头片子……老娘非得连本带利讨回来不可！”

她猛地从躺椅上弹起来，肥硕的身体带起一股风！她冲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里那张扭曲的胖脸，抓起一盒胭脂，胡乱往脸上抹！厚厚的脂粉盖不住她眼底的疯狂。

“歪脖子！”她尖着嗓子吼，声音像是淬了毒，“去！给老娘备车！去县衙！找……找刘师爷！”

歪脖子一个激灵：“刘……刘师爷？他……他可是……”

“让你去就去！”老鸨猛地回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告诉他！春香楼……有孝敬！孝敬他最喜欢的……‘瘦马’！还有……”她脸上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告诉他……破村那边……有人私藏军械！聚众谋反！私通山匪！抢了官银！”

歪脖子吓得腿一软：“谋……谋反？！这……这……”

“怕什么？！”老鸨厉声打断他，脸上的肥肉都在抖，“死无对证！张麻子他们不是‘死’了吗？死在哪？就死在破村！就是证据！告诉刘师爷！只要他肯派兵……金子银子！女人！要多少有多少！那破村子……就是座金山！”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涂脂抹粉、却掩不住狰狞恶毒的脸，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

“龙北琴……”她对着镜子，一字一顿，像是诅咒，“老娘倒要看看……你这尊‘真神’……能不能扛得住官府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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