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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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波澜又起（第1页）

西南的冬天，大多数时间，寒意都是湿漉漉的，悄无声息地沁入骨髓。

天空是整片混沌的铅灰色，见不到太阳，也谈不上下雨，只有一种凝固般的阴冷。山间偶尔会飘下细碎的、介于雨和雪之间的冰晶，落在黛色的瓦片上，瞬间就化成了水渍，更添几分萧瑟。

节目组取消了不必要的户外拍摄，将主要场景都移到了室内。阿孜奶奶家的火塘，便成了最温暖的核心。

塘火终日不熄，跳跃的火焰驱散了寒意，也映得人脸上暖融融的。火上架着一个被烟火熏得乌黑的陶罐，里面咕嘟咕嘟地煮着粗老的茶砖，苦涩的茶香混合着松木燃烧的独特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形成一种安稳而催眠的氛围。

谢观颐裹着节目组的军大衣，坐在火塘边的小凳上，双手捧着一碗滚烫的、加了盐巴的油茶，小口啜饮着。阿孜奶奶就坐在她对面的矮凳上，手里依旧不闲着，不是在捻线，就是在整理织好的布匹。火光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跳跃，将那一道道深刻的皱纹映照得如同大地的年轮。

“这茶，初喝觉得苦，习惯了，就觉得离不开了。”阿孜奶奶看着谢观颐被热茶熨帖得微微舒展的眉头，慈和地笑了笑，“能暖身子，也能定心神。”

谢观颐点点头，感受着那滚烫的液体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嗯，很踏实的感觉。”

她看着谢观颐望着火光出神的样子，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姑娘，心不静吗？”

谢观颐回过神，有些赧然：“没有，阿奶。只是觉得，这深山很安静，安静得内心很多声音就跑了出来。”

阿孜奶奶笑声温和：“不是山里安静，是你心里有挂碍。”阿孜奶奶手中的木梭不停，语气平淡却通透，“我这一辈子，晴时织，雨时也织，不会因为天气不好，就停了手里的活计。你呢，也有自己的人生和自己的路要走，并不会因为到了此地就断了心里的线。”

谢观颐心中微动。

是啊，身体的远离，并不能真正切断与过往的联系。那些人与事，如同潜藏在经纬之下的暗线，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浮现出来，影响着图案的走向。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几天练习织出的一小片歪歪扭扭的“彩虹纹”，与阿孜奶奶手下那繁复华丽、仿佛凝聚了山川岁月的图案相比，稚嫩得可笑。但她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笨拙的、生长的力量。

“人嘛，就像这火塘，心里总要有个热乎气儿。”阿孜奶奶用一根木棍轻轻拨弄了一下塘火，几点火星溅起，又迅熄灭，“外面的天再冷，只要这火不灭，就冻不着。”

就在这时，放在军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隔着厚厚的布料，传来一阵沉闷而持续的震动。

她本不想理会，但那震动执着得令人不安。她放下陶碗，掏出手机，是朱莉来的信息，一连几条。

【观颐姐，现在方便吗？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下面是一条新闻链接的截图。

【爆】顶流小生闻人也疑陷合约纠纷，寰宇世纪强势介入，《野草》角色恐生变？】

配图是闻人也低头匆匆上车的高糊画面，以及寰宇世纪企业logo的特写。

寰宇世纪，是齐景崇此前一直在筹备的一家新公司，如今正是需要新鲜血液的时候。闻人也是最近备受瞩目的新人，会被他盯上并不奇怪。只是……

新闻内容写得语焉不详，却又充满了暗示。大意是闻人也目前所在的工作室能力有限，无法为其争取到顶级资源，甚至可能影响到已确定的《野草》男二号角色。而业内由齐景崇操控的寰宇世纪对其抛出了橄榄枝，双方正在接触，但合作模式尚未明确，引了外界对其与原工作室合约情况的诸多猜测。

她几乎可以肯定，所谓的纠纷，这背后必定是齐景崇的手笔。他从不做无用功，既然看中了闻人也身上的商业价值，那就会想尽办法得到。吸纳，掌控，然后最大化地利用。如果他成功将闻人也签入麾下……

谢观颐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冬日山区的夜晚，闻人也呵着白气，眼神亮得如同淬了火的星辰，对她说“我们，下个剧组见”时，那份毫不掩饰的期待与笃定。

那里面燃烧着的，是对未来的纯粹热忱，是对表演的认真野心，是不曾被资本完全驯服的、野草般的生命力。

如果……如果这棵野草，也被移植到齐景崇精心打造的、规则森严的玻璃花房里呢？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杂着担忧、愤怒，以及一丝物伤其类的悲凉，在她心底蔓延开来。她为闻人也可能面临的处境而忧心，也为齐景崇那无孔不入的掌控欲而感到齿冷。

她深吸了一口气，火塘的暖意似乎都无法驱散那瞬间侵入四肢百骸的寒意。然后，她回复朱莉：【知道了。具体情况清楚吗？对他影响大不大？】

朱莉很快回复：【暂时还不清楚寰宇那边的具体意图，是只想合作还是想直接签人。闻人老师那边对外口径很统一，只说会专注于《野草》的拍摄，其他事宜交由工作室处理。但舆论已经起来了，对他肯定有影响。而且……齐总的手段，你知道的。】

谢观颐当然知道。齐景崇最擅长的，就是制造压力，逼人就范。若得不到，也许，他会选择摧毁。

她关掉手机，屏幕的亮光熄灭，她将自己重新融入火塘跳动的光影里。方才那份被热茶和炉火熨帖出的片刻安宁，已被彻底打破。

阿孜奶奶似乎察觉到了她气息的变化，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浑浊却通透的眼眸看她：“线，又乱了？”

谢观颐看着老人平静的面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火光在她眼底明灭不定：“嗯，阿奶，外面的风，好像吹进来了。”

老人往火塘里添了一根柴，火焰“噼啪”一声，燃得更旺了些。“风吹进来，就把它挡出去。只要炉火旺，再冷的风，也吹不散心里的暖。”她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充满智慧，“怕的是，自己先把心里的火，给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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