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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漕帮众人低头闷笑,回忆少帮主片鱼生的手艺,的确算是帮中一绝,还是她闲来无事为了讨好喜食鱼脍的老帮主而练就的,每至柏震霆寿辰便是宴客的压轴大菜,还是当场表演,帮中有不少拥趸就好她这一口,还是论级别才有的福利,比如各地的分舵主。
柏十七缓缓说:“我这人脾气不好,被人惹恼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比如爆炒(羊)眼珠、或者炭烤炙肉(烤猪五花)、选(猪)肋下五花,片的要比刚才厚一点,烤起来油滋滋再撒点椒盐,别提多香了!”匕*首在他的头盖骨上敲一敲,阴恻恻道:“你知道人脑(猴脑)怎么吃吗?”
陶硕哆嗦:“柏少帮主……”
蒋大胆:“……”回去就改名字!
程顺:“……”
向老头专事厨事多少年,眸中也是畏惧之色甚浓,离她更远一点。
水贼目中恐惧越来越深,犹自犟嘴:“……你瞎说八道,从来没听过吃人脑的!”
漕帮众人板着脸看少帮主胡说八道就跟真的一样。
柏十七声音之中满含了对食物的热情反驳:“你懂什么?前朝乱世之时,有位随军的老饕曾写过一本书,上面详细记载了人肉如何烹煮才美味。当时数国交战,到处都在打仗,无人稼穑,军中随行的口粮都是百姓俘虏,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称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通称为两脚羊,合牛羊肉煮而食之,据说美味无比。”
这次不但水贼连同程顺等人一起弯腰作呕,胃里翻法倒海,就连漕帮众人虽知她在胡说八道,亦是面色有变,扭头注视江面,对她的话假作不闻。
柏十七的声音不紧不慢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人(猴)脑多以生食为主,在你的头骨敲出个洞,再淋上滚油,用银勺子挖出脑髓趁热食用,到时候你还活着,只能哀号惨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脑髓被人吃光……”
水贼弯腰吐出一口酸水,紧接着吐了个稀里哗啦,连胆汁都快要被吐出来了,他又被绑着,腰也弯的不甚彻底,竟是吐了自己一身,味道难闻,加上甲板之上的血腥味,跟连锁反应似的引的陶硕程顺及蒋大胆一起弯腰吐了起来……
漕帮众人在这种刺鼻的味道之下面无人色的转过头去,迎风呼吸新鲜空气,默默念叨:快来个人把少帮主抓走吧!
——她虽然不吃人肉,但她胡说八道的功夫比吃人肉还让人难以忍受!
水贼被漕帮的汉子扒光扔进河里冲两下再捞上来,套两件破麻木衣裳,换个地方重新审问,这次就老实许多,问什么交待什么,态度奇好。
陶硕全程旁听,听水贼如何接洽自己船上的人打探消息,沿途传信,合谋杀人夺财……每一步都做到了,若非碰上柏十七最近出门清理河道,专与水贼作对,他们这一船人怕早成了河里的水鬼。
他对这位柏少帮主的感觉真是复杂极了,一方面惧怕于她吃人肉的经历,一方面又极为感激柏十七的救命之恩,假如有幸遇上俞昂,他们俩倒是有了共同话题,对柏十七的观感也差不多。
程顺也早被吓破了胆,都不必柏十七再上刑,就将一切都吐露了个干净。
他从前两个月开始就沉迷赌博,将多年积蓄输了个精光,再加上有人从中诱导,便做了水贼的内奸。
柏十七写了口供,让二人画押,吩咐人绑下去严加看管,这才转向向老头。
向老头:“……少帮主有何吩咐?可要用些宵夜?”
柏十七:“我怕用了今夜就没命离开这艘船了。”
向老头露出个憨厚讨好的笑:“少帮主这是说哪里话?”
柏十七微微点头,立刻便有之前去厨房煮姜汤的手下呈上了一包药粉,她打开递过去:“向老爹要不要闻一闻这是什么东西?”
向老头神色微变,随即露出几分茫然:“这是什么东西?”
柏十七:“这是从厨房里搜出来的。不止如此,在你的床上也搜出来这个东西,还不想承认?”
向老头终于不再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直直撞向柏十七,眼见得她摆出了防备的架势,中途却改道直扑陶硕,没想到才近了陶硕的身,便觉腹部一痛,愕然低头,发现柏十七一直在把玩的那把匕首插在了他的腹部,她的声音近在耳侧:“程顺只不过是个通风报信的马前卒,恐怕你才是水匪的后招吧?!”
她抽出匕首,一脚将他踹开,陶硕才反应过来自己又逃过一劫,后知后觉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柏十七的胳膊瑟瑟发抖:“柏……柏……少帮主……”几乎快要哭出来。
柏十七安慰他:“没事儿了。”
向老头捂着肚子坐在地上,不解道:“你从何处知道我才是后招的?”
柏十七低头注视着他,终于一改之前懒散的态度,声如寒冰:“前年我帮中有五名兄弟押送一船货物北上,却丢了性命,货物被劫,我当时细细勘察过案发的船只,上面打斗的痕迹并不多,以他们的身手也不应该如此。虽然尸体被沉到了江里,但是船上都会留下痕迹,我当时一个人在船上住了三日,苦死冥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押送途中他们要么全部吃酒或者睡觉,于醉后梦中被人摸上船来丢了性命。那几名兄弟是我亲手带起来的,平日处世严谨,从不喝酒赌钱,也很能保持警惕,除了毫无防备之下食水被人动过手脚,没别的可能。”
她踏前一步:“向野,我追查你三年了!”
向野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万万没料到他的老底都被人揭破:“……”
柏十七:“其实你年纪并不大,现在也就三十左右,但你家中素有少白头的毛病,虽然你三岁父亡,又是流落到江苏地界,没有多少人知道你有这毛病,前些年犯事的时候还是个一头黑发的健壮男儿,不过五六年光景便成了个老头模样,姓氏不改也很难让人把你跟江洋大盗向野联系到一起,可惜啊……”
向野:“可惜什么?”
柏十七:“可惜向野是个老饕,尤好美食,方才你听我讲起人肉的种种吃法,虽然假作恐惧,但其实内心很想一试吧?我看你双目放光,手指头都兴奋的痉挛了起来,还在想要不要递把菜刀给你。”
向野慢慢捂着伤口站了起来,腿也不瘸了,腰也不佝偻了,竟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连声音都变的浑厚,中气十足:“原来……你方才讲那些话是一箭双雕,吓那两个无能鼠辈,引我上钩?”
“向先生聪明。”
“受教了!”
他轻轻一笑:“只是不知道少帮主的水技与我相比如何?敢不敢与我比试一番?”
柏十七少年英雄,胆气无双,拊掌笑道:“有何不敢?向先生请!”
向野拿汗巾子勒紧了腰间的伤口,紧跑几步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向野出身于东南沿海一个渔村,据官方资料从小便是个狂徒,十二岁即捅伤了邻居老伯,起因只是因为一句教训他的话而已。年纪稍长,四处打架斗殴,成为十里八乡的恶霸,成年之后果然不负众望的成为了海盗,做些劫掠的营生过活,还在附近的村落招兵买马,投靠了一座岛屿上的海盗头子熊世杰,混了个小头目,过的好不快活。
海盗的风光日子也没过上几年,正逢今上派兵清剿沿海盗患,经过官兵几番围剿攻打,熊世杰败落,逃往海外,岛上来不及逃跑的穷寇们四处寻找活路,向野暗中潜回乡里,被邻人察觉欲报官,不但遭遇灭门惨案,尸首还被肢解烹煮,勘察过现场的忤作都当场吐了,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这货就是个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凶残无比,毫无共情能力,是个冷血的大变态。
向野潜逃之后,官府发了海捕文书,然而数年过去了,小渔村灭门惨案仍旧未能缉拿真凶,原来他暗中潜伏在两淮,在水上活动。
自从视为左膀右臂的几名兄弟押送货船被害,柏十七只要身在两淮听闻哪里出现水匪,必定亲自前去勘察案发船只,暗暗访察,比当地官府的办案人员还要认真。
功夫不负有心人,看过的案发现场多了总算教她查出了蛛丝马迹,终于查到了向野身上,其中种种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撩起衣摆就要下水,众下属死命要拦:“少帮主,此人凶狠残暴,心计深沉,况且以海盗起家,恐怕水□□夫不弱。”
柏十七想起连尸首也打捞不到的几位手足,便觉胸中热血燃烧不熄:“他再凶悍,也已经负伤,明知自己穷途末路,这才想借由挑衅我而逃得一命。等我跳下去诱他冒头,你们找机会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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