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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震霆坐在一旁,见自家崽子把平日向他耍赖的那一招用在黄友碧身上,暴跳如雷的好友都快从凳子上坐不住了,内心不得不感叹:黄友碧可真是个好人!
赵无咎无措的站在门口,愣住了。
柏十七说哭就哭,眼泪掉落有序,跪在黄友碧面前忏悔:“小时候我爹就告诉过我黄伯伯家里的事儿,那时候我年纪虽小,却想着等我练好功夫,长大之后找机会一刀宰了宗恒为黄伯伯报仇!”
她鲜少这么乖巧的叫一声“黄伯伯”,可见今日认错的态度之诚。
黄友碧身边只有朱瘦梅一个徒弟,他半生孤苦,视老友这古灵精怪的崽子为子侄辈来疼爱。
“你起来!”
柏十七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一径说:“等我长大之后才发现那宗恒权势极盛,奈何不得,便一直留心着他家的动向。知道周王殿下的身份之后,我便想到了这一点,旁人奈何不得他,难道皇帝陛下的嫡亲儿子也动不得他?”
黄友碧拉着她的手停住了。
柏十七知道到了关节要紧处,更是再接再励,抹一把眼泪面显坚毅之色:“周王殿下在外名声极佳,他那双腿也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受的伤,黄伯伯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替周王治好了双腿,也不算是违背了长辈遗言。而周王殿下有感于黄伯伯治腿的高义,使他后半辈子免去了伤痛不能行之苦,就捎带手……把宗恒的不法行为上达天听,是不是……一举两得?”
她跪在黄友碧脚边巴巴仰头望着,从来撒泼耍横的崽子忽然之间乖巧认错,简直跌破了黄友碧的眼眶。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还觉得这小家伙的盘算颇为合理。
黄友碧沉默了。
柏十七趁势向身后的赵无咎悄悄打手势。
赵无咎清清嗓子上前表态:“黄老先生治好了本王的腿,大恩难言谢,老先生又不爱金银之物,那本王替老先生申冤却能办得到。”
黄友碧的态度总算有了松动:“那宗恒在淮阳几十年,况且此事已过去多年,连证据也没有,如何替我父申冤?”
若是当年的药方与人证还留存,大约还可一查,可事隔多年,恐怕连宗恒都未必还记得黄延波此人,更何况那些侯门大宅子里的奴仆们更是不知经手者几人。
柏十七斩钉截铁:“反正宗恒纵子行凶也不止一桩,都不必费心去查当年之事,人是死在他手上的,只消把他现在的罪过拉出一桩来抵债,也算是替黄爷爷申冤了!”
黄友碧干燥的大手摸摸她的脑袋:“小滑头起来吧,我不怪你了!”
她这么费心巴力的替他筹谋,还有何好怪罪的?!
事后柏震霆还曾追问过自家崽子:“你是如何知道宗恒行不法之事的?”
柏十七:“爹竟不知宗侯的次子宗丰有奇怪的癖好?侯府里折磨死多少婢女我不知道,不过据说姐儿们听到宗丰去喝花酒都吓的抖如筛糠,不愿接他的生意。真被老鸨逼着服侍他的,轻则卧床半月,重则……也有挺不过去的。”
柏震霆瞪着她,呼吸渐粗,犹如□□,肚子眼见着要鼓起来:“你在外面……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柏十七惊跳开来,边嚷嚷边逃:“我就是闲来无事听了一耳朵,又没跟着那宗丰学。他有能一手遮天的亲爹,我若是弄死了姐儿,又没人替我遮掩……”
柏震霆暴怒,吼道:“你这是嫌弃你老子没本事了?”
苏氏听到动静出来,头疼的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你们爷俩能不能消停会儿?”这才安静了多久,又闹腾起来了。
柏十七做个鬼脸:“又不是我要闹事的,娘你怎么不去问爹。”一溜烟跑的不见影子。
苏氏:“……”
柏震霆拈须而立,见自家崽子溜的飞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活蹦乱跳,居然颇有几分怀念的味道,咳嗽两声还是觉得嗓子不舒服:“夫人,给我泡一杯清嗓子的茶来。”许久没喊过,嗓子劈岔了。
苏氏瞪他:“活该!”
柏十七气喘吁吁跑回自己房里,见到赵无咎坐在桌旁看她画的水道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桌上的冷茶猛灌一气,在赵无咎怪异的眼神之下一屁股坐了下来,胸膛里犹如拉风箱般喘个不住:“许久不运动,竟然跑一跑也喘。”
赵无咎指着茶盏:“……”
柏十七后知后觉:“……你的?”
赵无咎点点头。
柏十七大窘:“……我让人再换一盏来给殿下。”
赵无咎提起茶壶自己又泻了一盏,端起来慢慢啜了一口,柏十七久在欢场混迹,各种撩妹的手腕不知道往多少美人身上使过,都知道是套路,谁也没当真,可是不知怎的,倒被他这番举动给生生弄出了几分尴尬。
她摊开纸张磨墨,借以缓解二人之间的尴尬。
赵无咎似无所觉,竟然还追忆旧事:“我在边疆十年,很多次出城奔袭敌营,路途之上渴起来,一个装水的皮囊从十几个人嘴里过,谁也不曾嫌弃谁。”
柏十七:“……”感情人家习惯了与人共用饮水的器具?
她心头那边不自在瞬间归为零。
赵无咎见她面色如常低头开始画水道图,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微弯。
隔日黄友碧带着朱瘦梅来辞行,时近年底,他要回家祭扫祖坟:“我大约会在家里住一阵子,有事儿可派人去传话。”
柏震霆依依不舍送走了老友,也准备带着妻小返家,听说柏十七已经充任赵无咎的幕僚,也只能由她去胡闹,吹胡子瞪眼睛的接受了她打包塞过来的宋四娘子主仆及丘云平。
“反正丘云平做帐挺利索,您老不嫌弃先凑和用吧。”
丘云平好不容易写完了一个话本子,技痒难耐,悄摸送给宋四娘子去读,作为第一个读者,他急于想要听到第一手的评论,自然不能跟着柏十七走了。
柏十七从来只负责编故事,至于写成文字她甚少去读,就算是丘云平求着她看,她也只略略读几章就丢开了,兴致聊聊的样子。
反倒是宋四娘子对柏十七依依不舍,站在马车旁边说了好些话:“爷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子,遇上危险之事要避着些,不然让奴婢彻夜难安。”
柏十七送了亲爹亲妈外加亲小妾若干人等上了马车,目送着他们离开,犹如被脱了紧箍咒的齐天大圣,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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