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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冬的休养与努力,窦路的伤终于养好了,但子嗣仍无消息,趁着世子坐牢之时,窦卓派人通知儿子回营就职。
窦路回营的头一天,就找到金不畏,兴奋道:“世子坐牢了?”
金不畏原本非常高兴于金不语的落魄,谁知道近几日营里刮起各种风,与他亲近的那些人纷纷跑来传递小道消息,还有人开始质疑定北侯的公正性,连他这位从小被带进军营的妾生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猜疑。
“坐是坐了,只是还没定罪!”金不畏指着窦路的腿:“伤好了?”
窦路抚摸着伤腿,满是恨意:“平日也能走路了,只是天气突变总疼,世子可是真狠啊!”
金不畏与窦大将军私下通过气,自然视窦路为同路人,为了让盟友更为同心齐力,他故作忧愁道:“世子从小性子就不好,大姐夫也见识过的,咱们俩得罪了他,将来他若是执掌幽州大营,还有咱们俩的活路吗?”
两人的官职都不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对于战场本能有种畏惧,不过是借着父辈荫庇混日子而已,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斤两,在营里还能借着父威挺胸抬头做人,上马打仗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窦路只图眼前欢活,还真没考虑过长远——再说此前他还是世子的嫡亲姐夫,哪用得着考虑长远的未来?
今时不同往日,他被金不畏挑破迷障,顿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急的团团转:“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世子袭爵?”
金不畏拉他坐下:“父亲正在盛年,怕什么?”
窦路被金不语当众打过之后,每每想起这个煞神都觉得心悸腿疼,再想到将来若是在金不语手底下讨生活,顿时坐立不安:“这可如何是好?”
金不畏的身世被金不语戳破,现在每次与金不语视线相接,总觉得她在嘲笑自己的出身,恨不得她赶紧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小声提醒:“要是世子出了意外……”
窦路傻傻说:“他能出什么意外?”
话音落地才醒过味儿来,震惊的瞪着金不畏:“大公子,你们可是亲兄弟啊!”
金不畏似乎极度委屈:“我拿世子当亲弟弟,可不见世子拿我当亲哥哥!”
两人视线相接,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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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语与独孤默坐牢,除了舒观云每日雷打不动的前来送药,狱卒也按时送饭,且顿顿都很丰盛。
这其中除了步兵营里那帮人凑的份子,还有郭子华、卜柱、以及贾三花银子让伙夫营单做的小灶。
独孤默受了棍伤,大多数时候都趴在牢房的地铺上,自从第一次被牢房里的老鼠给吓到之后,金不语便守在他身边,闭着眼睛手里也握着一把石子儿。
要到这时候,独孤默才发现世子爷五识之灵,她闭着眼睛听到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手里的石子飞出去一击必中,从不会失手。
两个人闲极无聊,独孤默也会好奇问她:“外面都传世子花天酒地,世子哪里来的时间练功夫?”
从世子在步兵营里出了名,后来带着他一路从北狄逃出来,他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金不语靠在牢房的墙壁上,灿然一笑:“我也不是从小就花天酒地的啊,你肯定没有经历过小时候被关在院子里七八个时辰都在读书练字习武吧?”
独孤默笑起来:“不巧,我除了不习武,小时候读书习字都不少于七个时辰。”不然早慧之名从哪儿来?
世上或许有天才,闻一知十,博闻强记,但独孤默却觉得自己远远没有达到那种地步,他只是记性好些,从小读书比同龄人用功而已。
金不语哑然失笑:“我还以为自己最惨,原来阿默也闭关学习过啊。”她好像想起了久远的往事,唇边不自觉带上了笑意:“我娘那人瞧着温婉,实则是个狠人呐!”
她回忆起小时候被以“体弱”为由关在院子里,从小就不带歇的读书练武,而姜娴能够炯炯有神的盯着她练一上午功夫都不带累的,她那时候身体就不大好了,精神却十分健旺。
金不语入睡之时,她尚在床头坐着,她醒来之时姜娴早已衣衫整齐等着她起床,好多时候她都怀疑姜娴不睡觉,一辈子就只剩下一件事情:鸡娃!盯着她长大!
“我小时候不想读书练武,哭闹撒娇都没用,我娘心如铁石,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别浪费了,就连睡觉时间都是掐着时辰算的,多赖床一会儿都不行!”亏得她小孩子身体里住着个刚刚经历过高考的十八岁灵魂,只是成绩下来还没来得及读大学,出去旅行便溺水而亡了,不然可吃不住姜娴这种鸡娃的方式,早抑郁自杀了。
独孤默没想到世子小时候过的如此辛苦:“后来呢?侯夫人过世之后,听说世子性情大变,花天酒地夜不归宿,什么事儿都敢干?”
金不语苦笑:“我倒是想啊,母亲过世之后我只有十岁,侯爷找借口把文武师傅全都赶走了,对外却说是我胡闹不肯学习。后来我只好另辟蹊径以出门玩耍的借口去别院练武,再说天天出门总要找个由头嘛,狐朋狗友是不是得交一拨,如意馆里是不是得有几个相好?”
讲到这里她都恨不得给自己点个赞了,时间管理大师非她莫属,一边在外花天酒地,喝的摇摇摆摆回去还要在月下站桩,掉下来再爬上去,有时候连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坚持的目的到底为何?
不知道是因为姜娴的坚持,还是习惯而已。
直到她在营里有底气应对旁人的挑战,纵马前往北狄的时候也无所畏惧,她才能理解姜娴的坚持。也许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将小女儿当儿子养,金不语未来的道路必将千难万险,所以要让她不断强大起来,才能面对未来的一切。
独孤默被她逗乐了,趴在地铺上笑够了,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世子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金不语好像被他的问题给问住了,居然转移话题:“阿默你说,等厉安回来还我清白,侯爷会不会来牢房里请我们出去?”
独孤默紧追不放:“世子从来不会说好话,但自从我与世子相识以来,每每感怀世子恩情,只是不知世子为何要对我这样好?实在不明白,还望世子能解我疑惑。”
那个方才还与他畅谈小时候趣事的世子爷又变得不正经起来:“当然是因为你长的好看啊!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长的这么好看的小孩子不应该被丢进苦役营里去,太可惜了!”她还反问独孤默:“爷是不是很会怜香惜玉啊?”
独孤默没忍住笑出声:“是,爷您怜香惜玉,但除了这一点,为何要待我这样好?”
他从小是天之骄子,出身好家世好读书更好,才名在外容貌也不差,不知道被多少人追捧,说句人上人也不为过,可是从来也没预料到有一天跌落泥泞,尝尽世态炎凉。
当初的同窗避之不及,亲朋好友皆不见了踪影,往日与他交好的朋友好像从来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他以为自己要死在流放的路上,没想到却结识了世子爷。
见他追的紧了,一副诚心发问的模样,世子爷总算正经些了:“开初自然是因为你长的好看啊,再说误伤了你,我的良心很不安啊。后来嘛,觉得你这小孩有点可怜,有点像当初的我。”
独孤默:“像当初的你?”
她在幽州混的风声水起,出门呼朋引伴,连侯爷的责问都不放在眼里,当初呢?
“我娘过世之后,苏氏把持着侯府中馈俨然是侯府主母,侯爷赶走了我的文武师傅,对我们姐弟俩不闻不问,任由苏氏生的几个孩子欺凌,偌大的侯府都快要没有我们姐弟俩的容身之处了,分明是在自己家中,有时候却让人生出寄人篱下举目无亲的错觉。”她揉揉他的脑袋:“小阿默赶紧长大吧,困难都是暂时的。”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他。
独孤默趴着,好半天才闷闷说:“你不知道我是被牵连进了科考舞弊案?难道不怕我是抄袭?连才名都是假的?”
案子当初刚刚闹开的时候,父亲才被收监,而他还未被押入大牢,出门四处求告,想要救父亲出来,不知道受到多少冷嘲热讽,偶遇旧日同窗,对方嘲笑他才名都是假的,东窗事发怎么还有脸上门来求他家长辈?真是读书人之耻!
金不语翻个白眼,以她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又不是主考官,管你才名是真是假。你读过的书是真的,写过的文章是真的,你的才名是真是假自己知道,何必管他人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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