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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命运翻覆,随着独孤玉衡入阁,状元郎很快便要回京了。
武安侯找到的帐本送入京中,李恪便已经提前恭喜独孤默:“只要扳倒了赵躬,你父亲便能出狱。阿默,你回京之日不远矣!”
彼时独孤默闷闷不乐,并无半点能够回到京城的喜悦。
他忽然问:“殿下,世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赵躬会被铁矿案牵连,猜到了我父亲会被陛下重新启用,所以才不肯见我?”
世子入狱之后,独孤默第二日便想探监,没想到被守卫给拦住了,说是世子不想见客。
独孤默当时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其后他隔一日便去,或送吃食或写信,但送进去之后都石沉大海,再无音信。
他脑子里还是世子前去救他,向他伸手的那一幕,她带着他踏过幽州街道不过没多久,便不再见他,他想不通。
直到见到金守忠的私帐。
召他回京的圣旨到达幽州的时候,世子还在牢房里绞尽脑汁写自辩折子,武安侯正从外面回来,径自进牢房睡觉。
姜不语肚里文采有限,为了打动皇帝赦了幽州军的罪名,接连数日熬出了两个黑眼圈,坐在牢房外面守卫吃饭的方桌旁犹如老僧入定好几日——这辈子头一回写折子,鬼知道这玩意儿应该怎么写!
守卫倒了冷茶,又浓浓替她沏了一壶热茶过来,探头往牢房里瞅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侯爷又来世子房里睡觉?”
自从武安侯找到了安睡的好地方,接连几日踩着点进来,姜不语只好卷了自己的铺盖,让守卫另行再找一床铺上去。
武安侯也不在意,反正卜柱又不能来牢里打地铺——不是不敢,而是怕吵到他家世子爷休息。
姜不语咬着笔头愁眉苦脸的点头,犹如放学被先生留堂的学生,嘀嘀咕咕向守卫抱怨:“我说唐大哥,你家侯爷别是有什么毛病吧?跑来牢里睡觉,难道偌大的定北侯府高床软枕竟不能让他睡觉?非要跑来牢里抢我的床。”
守卫陪着笑脸指指牢房外面靠墙用几张板子支着的一张简陋的床:“世子若是困了,不如去床上歇歇,我又多加了一床褥子,还塞了个汤婆子进去,保证暖暖和和。”时近十一月,牢房里都快滴水成冰,自从侯爷抢了世子的床,她便拒绝睡觉,抱着根秃笔一副誓要作大儒的派头,搞得守卫们皆惴惴不安,生怕世子被侯爷刺激出毛病。
姜不语写不出奏折便迁怒于武安侯:“到底我在坐牢,还是你家侯爷在坐牢啊?”
守卫说了句良心话:“世子一日不出牢房,我家侯爷一日不得安生,您就行行好,赶紧歇一歇吧,万一哪天有人来探监,还当我们欺负了世子。”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守卫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到时候我家侯爷又没安生日子过了。”
幽州军所为,他们也有所耳闻,再见到侯爷的黑眼圈,除了可怜自家侯爷,多的也无能为力,只能更仔细照顾世子,省得再生出误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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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姜不语熬夜数日,折断了好几根狼毫秃笔,在牢房地上制造出一堆墨纸垃圾,回想自小读过的书,最后心一横写了个大白话折子,密封起来交于武安侯,快马加鞭送入京中,总算完成了自辩。
皇帝接到姜不语自辩的折子,打开看时吃惊不已,时任内阁首辅的独孤玉衡觑着皇帝神色不对,不由问道:“陛下,可是有事发生?”
皇帝刚从病榻上爬起来没多久,形容憔悴暮气沉沉,但此事仍令他吃惊不已,急需臣子倾听。
“定北侯府世子送来的折子,一共讲了四件事。头一件,她认为金守忠造反是个人行为,当然也有部分心腹参加,大部分幽州军是无辜的,只是被别有用心的金守忠煽动,但很快迷途知返戴罪立功参与平定叛乱,并且愿意继续驻守北境保一方安宁。她说幽州军之罪,罪在她督察训导不严,让贼人钻了空子,请求朕宽恕幽州军。若罪无可赦,她愿一力承担,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幽州军的赦令。”
独孤默被流放幽州,独孤玉衡出狱之后一家团聚,才知道长子在幽州不但未曾受罪,反而深得世子赏识,连上次私自回京与家人团聚也都是托了世子的福,听到事关定北侯世子的奏折便留心几分,不由赞道:“听说世子忠勇善断,是个不世出的武将奇才,听他请奏,倒是极有担当!”
皇帝神色极为复杂,将殿内所有宫女内侍都遣了出去,这才道:“独孤爱卿口里这位不世出的武将奇才可是位女子。”
独孤玉衡头一次听说此事,惊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拢:“陛下是说,世子……世子是女娇娥?”
“世子在奏折中说,二十多年前,金守忠宠妾灭妻,姜夫人父兄过世之后在侯府处境艰难,又连生两女,与金守忠几乎决裂,怕姜氏血脉断绝,只好将世子从襁褓之中便当男儿养,受朝廷册封做了世子,实是迫不得已。她乞求朕赦免其母罪行。”
独孤玉衡喃喃道:“世子也是可怜,自小无从选择,扮作男儿二十多年,也是身不由已。”
皇帝原本吃惊不已,但见到向来持重的臣子独孤玉衡头一次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的心理稍微平衡了一点,叹道:“她不但扮作男儿,且比一般的男儿都有勇有谋重情重义,朕的儿子们若有此担当也不至于……”触到他伤心痛肠,他便立时转换了话题:“世子还说,她姐姐已然嫁于邓家,算是外嫁女,亦不知金守忠暗中图谋,她愿以太**祖御赐的丹书铁券为长姐求得赦免。”
独孤玉衡瞠目结舌:“那……那她自己呢?”
皇帝不答,接着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世子说姜氏祖训有云,后代子孙誓要守护北境安宁,但金守忠行此叛国谋逆之事,又是赘婿入府,如今大违姜氏祖训,姜氏将此人逐出宗谱,按律究办以儆效尤!但她与姐姐皆是姜氏血脉,请求朕允准她们姐妹还宗,复归姜姓。世子愿出继舅父姜鸿博,就算凌迟问罪,也定要以姜氏后代伏法,将来在九泉之下也能面见列祖列宗!”
殿内一时静极,君臣四目相对,特别是皇帝刚刚经历皇子手足相残之事,读到世子奏折,虽是大白话,但言辞之间爱兵如子手足情深令人动容,不由触动了帝王心肠。
独孤玉衡则道:“陛下令世子上自辩折子,她为幽州军求情、为她长姐求情,唯独不曾为自己求情?”
皇帝合上折子,感慨道:“可惜世子是女儿身,否则还宗袭爵,可保北境四十年安宁!”他上次见过世子便对她印象深刻,不免要叮嘱独孤玉衡:“此事既然隐秘,还望爱卿不可外泄,她既已做了男儿二十多年,随其自便。”
“微臣遵旨。”
皇帝招呼他:“爱卿来为朕拟旨。”
十二月中,皇帝的圣旨传到幽州,天使先入幽州大营,赦免了幽州军之罪,令诸将各司其职,依旧驻守北境。”
幽州军跪拜谢恩,却不见喜色,众人起身将天使围在当中,有了金守忠刺杀天使的前科,此次负责传旨的天使不由吓的连连倒退,未料诸将各掏了沉甸甸的荷包塞入天使手中,眼巴巴问道:“我们世子呢?陛下赦了我等的罪行,那世子呢?”
天使松了一口气,怀里一堆荷包让他的笑容也真切几分,笑道:“洒家这不是紧跟着便要去牢内向世子传旨嘛,众位将军可真是……豪爽!”他传旨无数次,还真没见过这么吓人的打赏,差点以为自己活着没办法走出幽州大营了。
“我等同去!”
各营将军校尉等足足聚了二三十人,齐齐跟着天使进城,到得大牢门口静静侯着。
天使入牢内传旨,姜不语跪接,隔壁牢房金守忠亦拜伏在地,只听得传旨官员念道:“……允准世子请奏与其姐还宗,姜不语出继姜鸿博,并收其祖上丹书铁券,将金守忠逐出姜氏宗谱。但世子有失察之罪,褫夺其世子之封,贬为庶人,销其军籍,撤其在幽州军中一切职责,限半月之内搬离定北侯府!”
姜不语叩头谢罪,隔壁金守忠跟疯了似的抓着牢房的门喊:“谁让你们还宗姓姜的?老子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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