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坻宁这里不是灾地,但离青徐近,受流民叛乱波及影响不小,卫指挥使被锦衣卫拿走了,暂时主事的是其中一名指挥同知。
这人很配合谢逍,文书、档案、舆图、兵册,所有谢逍要的东西在京营兵马到这边之前就都已分门别类备齐,不必谢逍再跟他们扯皮。
晚上指挥同知率众在城中酒楼里设宴,宴请谢逍及其麾下将领。
谢逍虽之前常年在边关领兵,但并非不懂这些官场上的人情世故。
这种饮宴他没有任何兴趣,但出来之前皇帝交代他挑选举荐地方将领里还能用的人,他也只好耐着性子跟这些人打交道,前去赴邀。
几十里之外的地方饿殍遍野,这城里却又是另一幅歌舞升平的景象。
谢逍对此有些不适,席间一直神色冷淡,偶尔动一下筷子,基本没碰过酒。
这里这些人捧着他,想从他嘴里问到皇帝之后打算如何安排他们,空出来的位置是会从他们当中擢拔,还是从别处调人来,也有打听巡按奉旨来清丈军屯一事的,谢逍四两拨千斤,并未给个准话。
这些人有些急,便又与他敬酒,想着几杯酒下肚没那么清醒了,他或许会好说话些。
但别说是谢逍,他带来的几个将领也都只喝清水,言说还有公务在身不便饮酒。
那指挥同知朝人递了个眼色,很快这里的堂倌送来人,皆是颜色好的姑娘郎君,进来伺候谢逍他们这些人。
这酒楼原还是间花楼。
过来谢逍身侧伺候的,是个看着只有十四五粉面桃腮的少年郎,怯生生地唤他:“爷,奴给您斟酒。”
谢逍一眼未看人,叫了一声那指挥同知:“赵同知,刚我们上来时酒楼对面卖糖葫芦的小贩你看见了吗?”
指挥同知莫名其妙,不知谢逍忽然提起一名小贩做什么,他压根没注意这些。
谢逍漫不经意地道:“这边现在遍地是朝廷派来的锦衣卫,那小贩虽看着是个卖糖葫芦的,但身姿挺拔像个练家子,眼神也锐利,没准就是锦衣卫的眼线。”
指挥同知闻言一愣,起身快步走去窗边朝外看了眼,楼下大街上人来人往,似乎确实多了不少生面孔,他越看越觉得谁都像是京里来的锦衣卫。
回去重新坐下后,这位指挥同知大人有些讪:“侯爷好眼力,我都没察觉。”
谢逍淡道:“习惯了,我跟你来吃顿饭喝顿酒没什么,若是还点了人伺候,只怕没两日消息就会传进陛下耳朵里,我那夫人是陛下赐婚给我的,又在御前当差,陛下知道了,他也就知道了,我回去不太好交代,还请见谅。”
众人哽住。
您怎还惧内啊?
谢逍并不在意他们怎么想,不过是借机告诉他们皇帝的眼线到处都是,让他们还没活腻就悠着点。
“多谢招待,”谢逍搁了筷子,“不早了,本侯先回去了。”
这几个人,无一人适合他举荐给陛下。
他虽不理解皇帝为何愿意信任他将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他,但既然接了差事,他尽心替陛下办就是了。
他要走,自然无人敢拦。
谢逍带着自己部下出了雅间下楼,楼下大堂里的戏台子上咿咿呀呀正在唱戏。
一句“见此情好似入梦境,真龙天子到房中”的唱词入耳,鬼使神差一般,谢逍顿住脚步,望向那戏台子。
这里也在演那《游龙戏凤》的故事,谢逍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不夜坊的戏楼里碰到晏惟初,当时晏惟初点了送给他的戏便是这一出。
那时他没仔细听,今日才真正意识到这出戏说的故事——皇帝微服出巡,乔做军官,调戏自己看中的女子,欲纳其为妃,乃将真实身份告知。
……当日晏惟初为何会心血来潮点这样一出戏给他?
台上的戏唱罢,谢逍回神,敛回心思迈步走下楼梯。
他们没有留宿城中,直接出城,回去城外的军营。
路上谢逍随口问起自己一个部下:“陛下的天子剑,是何模样的?你们有否见过?”
其实有些事情他想知道,不如问那位安定伯,但边慎前几日已与他分兵去了豫州,人不在这边。
部下道:“天子剑是自太祖朝起传下的至宝,一般不轻易示人,除非陛下亲征才会随身佩戴,这样的机会难得,我等哪有这个眼福。”
谢逍自知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只能作罢,陛下赐他的那柄剑他后来收了起来,没再在人前展示过,即便只是普通的天子佩剑,他也只能供着。
回营之后不多时有人将刚收到的陛下批阅过的题本送来,附带晏惟初给他回的家书。
谢逍坐下,先拆了家书,晏惟初洋洋洒洒写了三四页,说的皆是琐碎小事,开心分享又或嘀咕抱怨,字里行间皆是鲜活气息,他看着也放下心。
之后才打开那份题本,皇帝的批红指示也写满了,还告诉他之后会起复他族叔谢启隆,谢启隆之前因太后递送密信之事在御前辞了官,皇帝并未忘记他,打算将人派来这边接任沈延的都指挥使位置。
谢逍沉默片刻,将题本和家书摆到一块,对比去看。
截然不同的语气和字体,一是皇帝所书批红,一是他小夫君回的家书,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片刻,他收起家书,摇了摇头,太荒诞了。
自己竟会生出这样荒谬无稽的想法,怎可能?
第57章朕这是得了相思病
半月后。
锦衣卫派去乌陇的缇骑回来,带回消息,镇国公谢袁魁那位继室身份有异,谢迤告发的那些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本是乌陇当地风月场所里的头牌,被镇国公赎身后养在外头偷生了一个儿子,那时老国公正带兵在征讨兀尔浑部,无暇顾及这些事情,等到战事了结,老国公又因旧疾复发卧床不起没两年便病逝了,更管不了镇国公的事。
“她成为国公正室夫人后,把镇国公府在边关各地的商铺庄园都捏在了手中,在当中大肆安插自己人,其中有不少都是异族,靠着这些人为她传递消息,递送军情出关。镇国公应该只知她是异族女,对别的这些并不知情。”
崔绍禀报着自乌陇送回的情报,晏惟初听罢先问:“谢迤这头呢?你们审了他这么久,他还交代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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