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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烛影之变54（第1页）

明太后那句带着倒钩般的“恐怕！远非……”像一把淬了九幽寒冰的软刀，猝然贯穿了宋麟的耳膜！字字刮骨！那洞察一切又蕴含无限威压的语调，如同无形的寒流瞬间冻结了他四肢百骸！他全身紧绷如同待射的强弓，连指尖都因骤然涌起的刺骨寒意而无法抑制地微微痉挛！仿佛被剥光了所有伪饰，赤身裸体地钉在这九重宫阙的寒冰地核之中！

雀羽营！那些在黑夜中潜行、刀尖舔血的秘密……那些刺探、蛰伏、乃至与各方势力进行的死亡交易……她果然尽在掌握！这早已不是试探，而是赤裸裸的、带着掌控者威压的摊牌！将他从长安城的泥潭里一把捞起，架在足以焚尽一切的权力炉火之上！

退？！莫元昭的血肉之躯就在那座不见天日的天牢深处哀嚎！将军府上下百十口人命如同风中残烛！还有那个名字如同刻在骨髓深处的……莫锦瑟！

进？！便是彻底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将雀羽营与自身的真实面目血淋淋地暴露在朝野之上！如同献祭的羔羊！成为整个风暴漩涡的中心靶心！甚至……亲手将刀架在莫元昭的脖子上——名义上！

抉择如同亿万根毒针，瞬间刺穿每一寸思考的间隙！宋麟瞳孔缩至针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胸膛中气血剧烈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就在那股无处泄的暴躁戾气即将化为怒喝喷薄而出的瞬间——

明太后那压迫如万仞山岳的目光猝然从他身上移开！如同随意拨开一粒尘埃！转向了殿内那片凝滞的黑暗！“其二……”声音陡然转沉，如同浸透了玄冰的深潭！每一个字都带着更沉重的分量砸落！“便是……”她微微停顿，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宫墙，落向某个遥远的身影！“永绥王——皇甫洵——！！！”

永绥王！皇甫洵！

宋麟绷紧的神经猛地一颤！如同被另一道截然不同的惊雷击中！是他！那个方才在朱雀台金波阁里，如同算准了时辰般恰到好处登场，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递来一颗引爆惊雷火种的人！那个唇角永远噙着洞悉一切笑意、眼底深处却冰封万载的皇族亲王！明太后手中……另一把刀？！

念头电闪！无数信息碎片瞬间交织、碰撞、裂变！

长杨宫宴上，皇甫洵对莫锦瑟那份若有若无、带着探究的目光……朱雀台相遇时，他精确点出莫元昭危机……他近乎“护送”自己闯入上阳宫面圣……还有……绿萼山庄那份名单上！皇甫凌！那个如阴影般盘踞在名单之上、象征着皇权另一股深藏不露力量的名字！皇甫洵的亲生父亲！

一个巨大的、冰冷森然的轮廓在宋麟脑中瞬间清晰！如同黑云压城的夜幕下骤然亮起的巨阵！明太后……她并非……只有自己这一把刀！皇甫洵！同样是一把被这位深谙帝王制衡之术的至尊凤凰攥在掌心的……另一柄！更隐晦、更复杂、也更致命的——双刃刀！她在逼迫自己！也在警示自己！

巨大的压力如同海啸般退去一丝缝隙，却留下了更复杂难辨的深寒！宋麟紧攥的拳头几不可察地微微松了一瞬，但眼神中那翻腾的惊涛并未平息，反而在短暂的窒息后，燃起一种更加冰冷、如同淬火后的坚铁般的锋锐！

好！好一个明太后！好一盘棋！

他猛地抬眼！迎着明太后那幽深如同星空黑洞、仿佛包容一切又足以吞噬一切的目光！此刻那目光正沉沉地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无声的、洞穿一切的审视。没有催促，没有逼迫，只有一种掌控全局者等待落子的沉默压力。

“太后心中……”宋麟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因巨大的心神消耗而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如同磨砺刀锋后的哑涩，“既已……定夺？”

他没有问为什么是他！没有问凭什么信他！更没有问皇甫洵又将扮演何种角色！所有质问在眼前这双如同能冻结时空的凤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接受！便是接下了这足以粉碎一切、也足以重新雕琢一切的……命运之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与认命的决断，但那双深处，却燃烧起孤注一掷、要将这盘死局翻转过来的狂野火焰！

明太后眼底深处那点沉凝如铁的压力似乎微不可察地……消散了一丝。没有赞许，没有嘉奖，只有一种棋局终于推进到关键处的了然。她微微颔，脸上那浓重的疲惫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瞬间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将千钧重担交付出去后的、如释重负却又更显深不可测的雍容。“人选…哀家……思虑良久……唯有……永绥王……方可当此重任——！”每一个字都如同金印，重重敲落！

她缓缓靠回铺着雪狐皮的椅背，姿态重新变得雍容华贵，那份掌控全局的气度如同重新披上的无缝天衣。“世子……既已知晓……”她微微抬手，如同送客的君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已接近尾声的决断：“当知……何为……‘破局’之机——！”那话语深处带着的，是只有身处权力风暴中心才能明了的、不容推卸的巨大责任与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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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宋麟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口翻腾的郁气被强行压下！他知道！这场短暂的、充满无形血腥的奏对，已到了终局！所有言语的试探、机锋的交织都在明太后那句“唯有……永绥王”出口时尘埃落定！他猛地抱拳！动作间带着决绝的力量！“明白！”声音沉闷如雷！没有多余的话语！“微臣告退——！”

话音落！他甚至等不及那御座之上传来最后的准许或回应！身形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旋身！高大的身躯裹挟着未散的凛冽寒意与浓重硝烟气息！如同一道撕裂静默空间的墨色闪电！朝着那扇象征着无尽权力深渊的重重宫门！决绝地！大踏步奔去！步履沉稳而急促！每一次落步都如同战鼓擂响，带着奔赴未知战场、破釜沉舟的沉重回音！

殿内！沉香烟气袅袅盘旋。明太后静静地望着那道迅消失在光影门槛处的、带着一股子狠厉绝杀之气的背影。她那雍容无波的面容上，缓缓、极其缓慢地……浮现出一抹……极其极其深邃、也极其极其难以捉摸的……如同……掌控着最高棋局的主宰者般…………冰凉又莫测…………的……弧度！

朱雀台。金波阁。夜色如墨泼染，楼阁深处喧嚣依旧，丝竹管弦混着酒客的吆喝，构成一幅醉生梦死的俗世画卷。

皇甫洵依旧坐在宋麟先前的位置上，姿态闲适优雅如同一幅工笔描绘的贵介公子图。那盏碎裂的紫玉壶早已被伶俐的小二悄无声息地收拾干净，换上了更精美的青花琉璃执壶。他执着那只细薄温润的白瓷酒杯，杯中琥珀色的光液微微荡漾，映着他那双深不见底、永远仿佛蒙着一层薄冰的眼眸。

殿门外急促的、带着压抑力量感的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奔流的岩浆涌入冰封的河流！皇甫洵执着杯耳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连杯中液面都未曾晃动分毫。他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朝门口瞥去一丝一毫。

呼——！劲风撕开虚掩的门扉！宋麟那高大挺拔、周身依旧散着凛冽寒意与未散硝烟气的黑色身影如同狂风卷至！他大步踏入！目光如鹰隼般瞬间锁定了稳坐如山的皇甫洵！眼神如同淬过火的寒刃，带着还未冷却的战场血腥气与洞察人心的锐利！

砰——！一步踏定！颀长挺拔的身躯如同战后的残碑重重立在皇甫洵面前！瞬间将皇甫洵面前那氤氲着暖光酒气的雅致小天地彻底撕开！一种无形的、近乎实质般的巨大压力瞬间弥漫开来！

空气瞬间凝滞！方才门外的喧嚣仿佛被彻底隔绝！

宋麟没有坐下！只是如同标枪般挺立！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翻涌着风暴过后的冰冷余烬与一种毫不掩饰的、直指核心的锐利！他沉默着，就这样居高临下地、死死盯住皇甫洵那双依旧波澜不兴、仿佛蒙着千年玄冰的眼眸！

无声！却如同最沉重的闷雷在两人之间蓄势待！

皇甫洵终于缓缓抬眼。动作优雅得如同展翼之鹤。他将手中细白瓷杯轻轻放回琉璃托盘里，出一声清脆微响。那声响在凝滞的空间中却格外刺耳。“世子……”他唇角那点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一贯的温润与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淡然，声音也依旧平静无波，“火气，未消？”

明知故问！

宋麟的眉峰骤然拧紧如刀！他猛地向前踏了半步！身体带起的劲风吹得皇甫洵鬓角垂落的几缕丝微微飘动！距离瞬间拉近到呼吸可闻的地步！

“你……”一个蕴含着无数惊涛骇浪与冰冷质问的音节，如同破冰重锤从宋麟齿缝间悍然撞出！每一个字都凝聚着足以切裂金石的力量！狠狠凿向皇甫洵那不动声色的面孔！“——早就知道——！！！知道太后会选定人选！知道她心中早有此念！更知道……”宋麟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毒蛇贴耳吐出信子，字字如冰珠般清晰地滚落：“皇甫凌这个名字！”他的目光死死绞着皇甫洵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千年不化的冰封之下捕捉到哪怕一丝裂缝！一丝被点破核心秘密的慌乱！“冀王与平南王宋辰与临渊王之间，你永绥王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已经不是询问！而是直接撕裂了所有温情的、赤裸裸的指控与审判！挑动临渊王明怀霄对付莫元昭的是谁？推动明怀霄在朝堂上抛出那封致命血书的又是谁？将嘉祯太子旧事、莫锦瑟绿萼山庄可能的身份牵扯入局的又是谁？

一股极其细微、几近于无的冷意，如同冰层深处悄然泄露的一缕寒气，在那对永远带着谦和笑意的眼眸深处极其迅地闪过！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皇甫洵唇角的笑意依旧没有丝毫改变，甚至未曾牵动哪怕一分多余的面部肌肉。

“世子……”皇甫洵缓缓抬起眼帘，迎向宋麟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充满压迫的逼视目光。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带着一种仿佛能抚平一切褶皱的奇异魔力，“这话……可就……诛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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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拈起酒壶，动作流畅优雅，仿佛丝毫不受眼前迫人气势的影响，为自己那只空空如也的白瓷小杯重新注满。暖黄的酒液带着诱人的光泽落入杯中。“‘早就知道’？”他放下酒壶，指尖轻轻点过杯沿，动作带着一丝玩味。“太后心意，深如渊海。本王……何德何能，敢妄加揣测？至于父王……”他端起酒杯，目光落在杯中轻轻晃动的琥珀色光芒上，语气轻描淡写得如同在谈论今晚的月色如何。“身为宗室，身处漩涡，一举一动，本就……身不由己！”那四个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带着一种冰冷刺骨的苍凉无奈！他将酒杯举至唇边，眼睫低垂，遮住了那对深潭般难测的眼眸。“世子……”

“还是多想想，这盘死棋，到底……该如何……”他微微仰头，那杯温热辛辣的酒液如同燃烧的熔岩，被他尽数倾倒入口！“落子破局吧——！”

喉咙滚动！那滚烫的液体如同奔流的火线直烧入腹！

放下酒杯！空杯落回托盘！清脆的撞击声！再无言语！

皇甫洵甚至没再看宋麟一眼，径直起身！那袭墨蓝色的华贵锦袍如同夜之本身，裹挟着他挺直的脊背，无声无息地、如同融入了朱雀台璀璨喧嚣背景最深处的黑暗一般，悄然离开了这张被风暴洗礼过的酒案！只在金波阁迷离的光影中留下一个迅淡去的冰冷剪影！

徒留！宋麟一人！如同狂风过境后孤零零的礁石！死死地、死死地钉在那片杯盘狼藉、灯光迷离的喧嚣之中！周身被巨大的愤怒、猜忌、冰冷与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不休的莫元昭深陷天牢的景象……彻底吞没！

窗外是长安城永不熄灭的万家灯火！温暖如幻！窗内！心中！是兵甲铿锵、血书淋漓、冤狱沉沉！深寒刺骨！

他仿佛再次听到了那深宫凤座之上的声音！冰冷！穿透！“破局之机……”在手中？在棋中？还是在……这漫漫长夜……更深沉的……黑暗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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