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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不伸手,风调说:“孩儿,今儿是你过生儿咧,该你吃好哩。”
年年说:“我清早都吃俩鸡蛋了。”
风调和雨顺不说话,盯着他。
年年改嘴:“其实,是我吃不下去。”
两个人惊讶:“为啥孩儿?”
年年皱巴脸:“它叫猫屎撅儿呀,我听见它哩名儿就心里不美,更不用说吃了。”
雨顺想到他看见猪粪几天犯恶心的毛病,无奈地看看风调:“就是哈,镇好吃哩东西,咋会叫猫屎撅儿咧?弄哩孩儿都不能吃了。”
年年再次理直气壮地把两根猫屎撅儿伸到姐姐跟前。
雨顺纠结地拿了一根。
风调疑惑地看了年年会儿,才拿走,说:“等我过生儿,鸡蛋黄都是你哩哦孩儿。”
“中。”年年说完,蹦蹦跳跳往一年级教室跑去。
其实,他一点都不恶心猫屎撅儿这个名儿,还觉得可有意思咧,他不喜欢吃猫屎撅儿,也只是相对于饼干,比起蜀黍馍、红薯馍、红薯黄白菜面条之类,猫屎撅儿好吃一百倍。
他就是不想全家只有他一个人吃好东西而已。
上课的钟声响了,第一节是算术,来的依然王老师,他看起来好像不高兴,拉着脸站在门口说了句“高老师冇来,自习”,就走了。
年年他们又上了一节乱七八糟却特别快乐的自习。
第二节课,校长来了,他哭丧着脸站在讲台上宣布:“您高老师家有点事,这两天请假,您这一节还上自习,今儿后晌,还有明儿,先不来学。”
“嗷……不来学啦……老美呀……”校长离开后,教室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老美老美老美呀……”年年跺着脚嚎完,对二妮儿说,“我今儿生儿咧,俺伯也正好搁家,要是不来学,我肯定能随便耍,啊啊啊啊啊啊,我后晌去西岗耍,我想上树,我想去找茅腰,我想去找蜜蜜罐儿……”
茅腰,就是白茅草发芽后,叶子尚未张开,包裹着花序时的尖锐锥形嫩芽,除了一点淡淡的草木清香,吃的时候没有任何味道。
可初春时节,在一片干白的泥土或干枯的草地上看到一大片尖尖的、翠绿的嫩芽芽,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那些嫩绿的芽芽就像是从心底长出来的,美得让人心醉。
而把嫩芽从地里抽取出来的过程也十分美好,忖着力道,轻轻一抽,寸许长、颜色嫩绿、整体细长、两头尖尖的花苞就出来了,这就是茅腰。
学名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
一大把茅腰抓在手里,不时往嘴里扔一根,贼开心,年年知道五队周边所有白茅集中生长的地方。
蜜蜜罐儿就更可爱了,它是花,好看又香甜的花。
喇叭形状,末端花瓣分开的地方是粉白或浅红,越往花的根部,颜色越深,最后成为带着水湿感觉的紫红,漂亮得要死。
花的根部就像个小小的杯子,吸一口,甜丝丝的,所以才被叫做蜜蜜罐儿。
蜜蜜罐喜欢成片聚集生长,单棵的花又是成串的,薅草的时候,转个弯或爬上沟沿,蓦然在沟里或坡上看到一大片像云霞一样艳丽的蜜蜜罐儿,那种欢喜,无法形容。
年年说着,好像回味起了蜜蜜罐儿的甜,他吸溜了一下口水:“南河沟西头那儿,每年都有可大一片蜜蜜罐儿。”
二妮儿给他泼凉水:“今年老冷,杏花才有骨朵,梨花影儿都冇咧,哪儿有茅腰跟蜜蜜罐儿。”
年年不气馁:“反正我是非得去西岗耍,冇茅腰跟蜜蜜罐儿西岗耍着也可美。”
“我知。”二妮儿讷讷地说,“我哪儿也不能耍,我得引俺妹子,她要是睡了,我得纺花。”
年年心情好,热情地给二妮儿出主意:“你下一辈儿托生成孩儿吧,男哩不用纺花织布,干完地里哩活儿就能随便耍了。”
孟二妮儿胳膊垫在泥墩子课桌上,把下巴放上去,看着窗外说:“要是真能托生,下辈儿我不想当人了。”
“昂?”年年睁大眼睛看着她,“不当人,那,你当啥?”
窗外的小树林里正好飞来一大群麻雀,二妮儿说:“当小虫儿@,当草,当花儿,啥都中,反正,就是不想当人。”
年年想到她家的情况,问:“你是老怕再当人,又托生到您这当儿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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