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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烛会”三字如同惊雷,炸得太和殿内一片死寂。私通前朝余孽、供奉崇祯画像——这已不是储位倾轧的龌龊,而是触及王朝根基的谋逆大罪,是皇室最禁忌的逆鳞。宗室王公、文武百官脸色煞白,年老的大臣扶住身旁的梁柱,身形微晃,连呼吸都带着颤抖;与太子一系稍有牵连的官员,更是如坠冰窟,冷汗浸透了朝服,后背黏腻地贴在身上。
龙椅上的皇帝,身体微微前倾,手背青筋暴起,死死攥着紫檀木御座的扶手,指节泛白,几乎要将坚硬的木料捏出痕迹。他的脸色先是一阵骇人的潮红,随即褪成死寂的苍白,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锥子,死死钉在跪地的赫硕色身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濒临爆的可怕平静:“你……所言……属实?”
赫硕色以头抢地,额头磕得金砖砰砰作响,声音带着哭腔与颤抖:“皇上!奴才纵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在这等大事上妄言!密室藏在太子书房博古架后,机关极巧,若非大火烧毁了半面架子,根本无从现!”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继续,“画像、密信都在里面,粘杆处正查验真伪,但……但初步看,笔迹、印鉴,似乎……并非作伪!”
最后一句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即便只是“似乎”,也足以将太子钉在谋逆的耻辱柱上。
殿内响起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空气仿佛凝固成冰。睿亲王永璂震惊地看向儿子,却见绵忻眉头紧锁,脸上无半分扳倒政敌的喜色,反而是沉凝的忧虑。他的目光在策棱郡王与赫硕色之间悄然移动,捕捉着两人细微的神色变化:策棱郡王依旧坦然,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赫硕色跪在地上,后背的汗迹晕开一片,脖颈僵硬地紧绷着。
“皇阿玛!是构陷!是绵忻勾结外人害我!”已被架到殿门口的太子绵忆,如同濒死的野兽出凄厉嘶吼,挣扎着想要挣脱侍卫的束缚,髻散乱,朝服歪斜,“儿臣从未私通逆贼!从未!那密室、那画像,都是假的!是他们伪造的!”
可这番辩解,在“铁证”面前苍白如纸。皇帝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冷得像冰:“带下去。”侍卫不再犹豫,强行将状若疯魔的太子拖拽而出,凄厉的喊叫声渐渐远去,只留下殿内挥之不去的压抑。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再次落在策棱郡王身上,语气犀利如刀:“郡王今日先是递上账目,东宫便查出逆物……你,可知情?”这一问,直指核心——策棱郡王的出现,太过巧合,巧合到令人起疑。
策棱郡王抚胸行礼,神色坦然,带着草原人的直率:“皇帝陛下明鉴,本王只是恰逢其会,账目是商队偶然所得。东宫密室之事,本王远道而来,如何能知晓?”他话锋一转,将一切归于天意,“想必是长生天庇佑大清,让这等奸邪之事,终不能瞒过陛下圣目。”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干系,又捧了皇帝。
就在此时,绵忻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此事关系国本,骇人听闻,需慎之又慎。”他目光扫过赫硕色,语气沉稳,“臣侄以为,除粘杆处外,应调集翰林院精通前朝笔迹印鉴的老翰林,及刑部顶尖仵作匠人,共同勘验证物。大火之后,物品易损毁,真伪难辨,多一重核查,便少一分谬误。”
他顿了顿,抛出关键疑点:“况且,赫大人说因大火烧毁博古架才现密室。太子书房乃重地,救火当以保护文书典籍为先,为何偏偏‘巧合’烧毁了隐藏机关?更可疑的是,大火之中,画像与密信竟能相对完好保存,这似乎……不合常理。”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在沸腾的油上,瞬间引众人深思。是啊,证据出现得太顺,巧合太多,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精心编排着一切。
赫硕色脸色微变,额角冷汗涔涔,急忙辩解:“世子爷所言极是,谨慎为上。只是当时火势凶猛,救火人员杂乱,具体如何现,奴才……奴才也是听下属禀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闪烁,不敢与皇帝对视。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绵忻的质疑,正戳中他心中的疑窦。他并非全然相信太子会愚蠢到将谋逆证据藏在书房,但这“证据”恰好能彻底打落太子,背后定然有人推动。“准绵忻所奏。”皇帝沉声道,“着翰林院、刑部抽调专人,协同粘杆处勘验;赫硕色,将现密室的经过、涉及人员,巨细靡遗写成奏报呈上!”
“嗻!”赫硕色低头领命,后背的汗又多了几分。
一场万寿庆典,最终以惊天混乱收场。太子胤礽被正式圈禁宗人府,东宫属官大多被拘押待审,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虽未明废太子旨意,但所有人都清楚,绵忆的储君之位,已名存实亡。
随着调查深入,更多疑点浮出水面:御茶膳房自尽的太监李顺,颈部有极细微的死后勒痕,并非纯粹自尽;东宫大火中的黑衣人,部分是太子豢养的死士,另一部分身份成谜,武功路数诡异,不似中原流派;密室中的“密信”,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却在个别前朝官方用词上露出破绽;那张崇祯画像虽是百年旧物,但保存得太过完好,边缘无半点烟火熏染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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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有一只隐藏极深的黑手,利用了太子自身的罪行(投毒、雇死士),再精心伪造、安排了“谋逆”证据,将其一举置于死地。这股势力,远比太子或绵忻的博弈,更为凶险。
数日后,睿亲王府书房。
绵忻独自站在窗前,手中摩挲着那枚刻有“靶心”图案的鹅卵石,指尖感受着冰凉的石面。策棱郡王已离京,离去前未与他有任何交集,仿佛真的只是偶然卷入的过客。
一名心腹长随悄无声息入内,低声禀报:“世子爷,顺着那日殿外呼喊‘他们冒充’的侍卫线索追查,现他并非毓庆宫直属侍卫,而是三个月前从西山锐健营调入宫中戍卫的。”
“西山锐健营?”绵忻眼神一凝,“是谁麾下?”
“名义上隶属步军统领衙门,但当时负责这批人员审核的,是已故廉亲王胤禩的旧部门生。此人……与蒙古喀尔喀部落素有往来。”
喀尔喀部落——正是策棱郡王所属的部落!
绵忻握着鹅卵石的手猛然收紧,指节泛白。
就在此时,书房门被轻轻叩响,管家恭敬的声音传来:“世子爷,府外有位自称姓陈的嬷嬷求见,说是……奉永和宫故人之命,前来归还旧物。”
永和宫故人?德妃乌雅氏早已薨逝多年,而永和宫,正是端慧太上皇后早年居住过的宫殿……这“陈嬷嬷”,究竟是谁?
绵忻心头猛地一跳,沉声道:“请她进来。”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书房内的烛火微微摇曳,映着绵忻凝重的面容。策棱郡王的线索尚未理清,又冒出神秘的陈嬷嬷,这股隐藏在余烬深处的暗影,终于要露出冰山一角了吗?她们的目标,是那枚玉佩,是文渊阁的玉树,还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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