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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晓娥把最后一张粗粮票夹进账册,指尖在“斤”字样上轻轻点了点。窗外的槐树叶沙沙响,混着院里隐约的争执声——是秦淮茹又在跟贾张氏念叨家里粮不够,那声音裹着股熟稔的委屈,像根软刺,扎得人心里慌。
她刚合上账册,门就被轻轻推开,秦淮茹端着个空碗站在门口,蓝布褂子上沾着面粉,眼眶有点红:“晓娥,跟你借点粮票成不?小当今天喊饿,我家粮本这个月的数早就见底了……”
娄晓娥抬头时,正看见秦淮茹的手在碗沿上悄悄蹭了蹭,指腹沾着的面粉簌簌往下掉。她记得上礼拜,秦淮茹刚从傻柱那儿拿了两斤白面,账册上的墨迹还新鲜着。
“秦嫂子,”娄晓娥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侧脸亮堂堂的,“我家粮本上也只剩五斤粗粮票了,我妈这几天胃不好,医生说得多吃点小米粥养着。”她顿了顿,从抽屉里摸出块硬糖,“这糖给小当吧,甜的,能垫垫。”
秦淮茹的手僵在半空,接过糖时指尖有点凉:“也是,你妈身子重要……”声音低了半截,转身要走,又被娄晓娥叫住。
“对了秦嫂子,”娄晓娥翻着账册,指尖停在某页,“上礼拜你借傻柱的白面,他说让你这个月还半斤玉米面,你记着不?”
秦淮茹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记着呢,这就去给他拿。”声音飘得有点虚。
门关上的瞬间,娄晓娥听见院里传来贾张氏的大嗓门:“秦淮茹你可真行!自个儿家有粮票藏着,偏来借娄家的!当人家傻啊?”
她放下账册走到窗边,正看见贾张氏叉着腰站在院里,粗布褂子的领口敞着,露出半截皱巴巴的汗巾:“我昨儿亲眼见傻柱给你塞了两斤白面!还在这儿哭穷,要不要脸?”
秦淮茹的脸腾地红了,抱着空碗往后退:“张大妈您看错了,那是……那是傻柱给孩子的。”
“给孩子的就不是粮了?”贾张氏往前凑了两步,唾沫星子喷了秦淮茹一脸,“前儿借我家的酱油还没还呢,又去薅娄家羊毛,你当院里人都瞎啊?”
娄晓娥倚着门框,手里转着那枚刚从账册里抽出来的粗粮票。她看见秦淮茹的手紧紧攥着空碗,指节泛白,忽然想起上一世,原主就是这样被“道德绑架”着,把家里的粮票一次次送出去,最后自己家人饿肚子。
“张大妈,”娄晓娥扬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亮,“秦嫂子许是忘了,我这儿有账呢。”她晃了晃手里的账册,“上礼拜借傻柱两斤白面,这礼拜借我家……哦,没借成。”
贾张氏眼睛一亮,几步凑到娄晓娥跟前:“看看!我就说吧!娄丫头你这账记得好!就得这样,省得有些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秦淮茹的脸白了,嘴唇动了动:“晓娥,我不是故意的,就是……”
“秦嫂子,”娄晓娥打断她,把粗粮票塞进兜里,“谁家都有难处,但借东西得凭良心。你家小当饿,我家妈也得养病不是?”她转身往回走,“我妈还等着小米粥呢,不聊了。”
刚进厨房,就听见院里傻柱在喊:“秦淮茹你干啥呢?跟张大妈吵啥?”接着是贾张氏的嚷嚷:“傻柱你来得正好!问问你媳妇,借了多少人的东西没还!”
娄晓娥往锅里舀了瓢水,火苗舔着锅底,出“滋滋”的响。她从缸里舀出小米,指尖捻了捻,颗粒饱满。账册摊在灶台上,某页用红笔写着:“月日,秦淮茹借傻柱白面斤,未还。”下面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正搅着粥,门又被敲响了,是傻柱,一脸急赤白脸:“晓娥,你跟秦淮茹咋了?她回家就哭,说你不给她借粮票……”
娄晓娥把粥锅端下来,往灶里添了些湿柴,让火慢慢烧着:“傻柱哥,账在这儿,你自己看。”她把账册推过去,“我家粮票紧,我妈得养病,借不了,就这么回事。”
傻柱翻着账册,眉头越皱越紧:“她真借了这么多次?”他抬头时一脸愧疚,“晓娥对不住,我回头说她去,让她把借的都还上。”
“不用,”娄晓娥把碗摆好,“按账上来就行,该还的还,别让人家说咱院里人不讲理。”她往傻柱手里塞了个刚蒸好的窝头,“拿着吧,看你急的,还没吃饭吧?”
傻柱愣了愣,接过窝头时眼圈有点红:“晓娥,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人总得学着长大不是?”娄晓娥笑了笑,往粥里撒了把糖,“我妈说的,不能总当冤大头。”
傻柱走后,院里的争吵声渐渐小了。娄晓娥盛了碗小米粥,刚要端给里屋的母亲,就看见贾张氏扒着门框往里瞅:“娄丫头,粥香啊!你妈好点没?”
“好多了,谢谢张大妈。”娄晓娥端着碗往里走,听见贾张氏在身后跟别人说:“瞧见没?这才叫会过日子!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占便宜……”
她把粥递给母亲时,老太太拉住她的手:“娥儿,妈知道你委屈,以前是妈太好面子,总想着让你让着街坊……”
“妈,不委屈。”娄晓娥替母亲掖了掖被角,“咱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粮票是国家给的,凭啥白白给别人?”
老太太笑了,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对,凭啥?我闺女说得对。”
傍晚时分,秦淮茹托槐花送来了半斤玉米面,用一块蓝布包着,上面还放着两颗大白兔奶糖。槐花怯生生地说:“我妈说,对不住晓娥阿姨,这糖给你吃。”
娄晓娥接过玉米面,把糖塞回槐花手里:“糖你吃吧,记着告诉你妈,以后有难处直说,别藏着掖着,院里人都不是外人,但也不能让人当傻子骗。”
槐花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了。娄晓娥看着手里的玉米面,往账册上添了行字:“月o日,秦淮茹还玉米面半斤,账清。”后面画了个小小的对勾。
窗外的槐树叶还在响,院里传来傻柱哼着的小调,夹杂着贾张氏跟二大妈讨论腌咸菜的声音。娄晓娥合上账册,指尖划过封面,忽然觉得,这四合院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至少,她再也不会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冤大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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