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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去郡王府送信的是同一人。”秦安在水里晃动木棍,试图将缠在棍上的艾绒抖落,“疯秀才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他拿来让疯秀才仿的帖子用得是上好的水纹砑花纸,虽然抹去了称谓和地点,但依旧能看出来内容是推拒宴请。”
水纹砑花、叩云的笔迹、刻着“永安”的印章、推辞邀宴,是符岁推拒冯妃的曲江宴那张。符岁冷笑,送进宫里的帖子怎么就流到宫外,还偏偏被人拿去仿造。无论是冯家的手伸进后宫还是后宫的手伸到宗室,都值得好好参一本。
符岁撂下没理完的艾绒,用干净的水洗手:“你拟个陈情奏本,不必提及冯家,但务必要写清楚那张帖子的来历。拟完我抄一遍亲自送入宫中。”
这种奏本对秦安来说简单得不值一提,他问符岁:“今日?”
“你若现在写完,我即可就入宫。”够快才能打冯家一个措手不及。
还未到晌午,符岁的陈情状就送入宫门。
宫人们刚摆上午膳,徐阿盛便手捧一本奏章进来。
皇上皱眉:“什么急事,饭都吃不安宁。”
徐阿盛埋低头,恭敬地应答:“不是急事,是永安郡主的陈情状,刚刚送进来的。”
听到是符岁的奏本,皇上伸手:“拿来吧。”
符岁的陈情写的不长,但字字恳切,直言贼人胆大妄为,竟盗窃宫中之物、伪造御赐印信意图谋害县主,一同呈上的还有那份伪造的帖子。
皇帝看完沉思片刻,问:“这份状子还有谁知道?”
“因是郡主亲递,宫人不敢怠慢,宫门上的小子递给徐知义,徐知义交给老奴,再未经他人手。”
皇上将奏章合起,交还徐阿盛:“原封不动地放到太极宫,就当我还没看过。今日事多,等晚间再阅。”
徐阿盛忙不迭捧过奏本,刚要转身,皇帝的手指就点在奏本上:“今日有谁出入太极宫,记清楚。”
日落时分,一个身形瘦弱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进入冯府,不过一刻钟就匆匆离开。
天黑之际,一辆盖得严严实实的板车从冯府后门驶出。
第22章四月余他的鱼符
“郡主。”秦安一脸严肃地进来,“那人抓到了。”
符岁闻言一愣:“这么快?”
“昨日夜里有人发现一男子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就报给巡街的官兵。今早传出消息,人已经招了,说是原为冯府奴仆,偶然在街上得见县主容颜,心生钦慕,为一亲芳泽想出这招冒名之法。仿冒用的帖子是他从马郡君处偷的,一应罪行俱是他一人所为,冯家并不知情。”
符岁眼中尽是讥讽与不屑:“真是巧,我的陈情刚递进宫里,人就抓到了。是谁审的?效率这样高。”
“是刑部。”
符岁眉宇间压上乌云,妩媚的眼睛也蒙上一层冰霜:“犯夜者由金吾卫训诫,京中大小案要先报给京兆府,他怎么去了刑部?”
这点秦安也想不通,按理说冯家与刑部应该毫无交际才对。
符岁思忖片刻,嘴角微微扬起,那几不可察的笑意如刺般冰冷锐利:“我中午上的奏表,冯家当日就得到消息,一下午加一晚上,连供词都跟刑部串好了,冯家真是深藏不露。”
秦安询问:“要不要将人提出来重审。”
符岁摇头:“提不出来,刑部既然把供词都备好了,就不会给他活着翻供的机会。”
“那马郡君那边……”
“她身为冯妃的母亲,从冯妃宫里拿几张帖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申斥两句。”符岁的拳头攥紧,指甲陷进手心,狠狠地掐着她的愤怒。
秦安也很不甘心:“这事就这么算了?”
“圣人若无表示,那就照此结案吧。”
结案后两日,冯香儿的婢女只身来到郡主府,怕符岁不相信她,以冯香儿的一只刻着闺名的银镯子为证,邀符岁去满香楼一见。
符岁认识那名叫芽儿的婢女,也记得那只银镯子。
那镯子做工粗糙,成色也不够好,是冯妃初入宫时用自己的月钱为冯香儿买的。冯香儿很宝贝这只镯子,常年不离身。后来是被其他贵女瞧见,嘲笑冯香儿连这种庄户里才戴的东西也戴出门,眼皮子浅给冯妃丢人,冯香儿这才不在人前戴这只镯子了。
符岁原是要回绝,犹豫许久还是答应了,她有些好奇冯香儿会说什么。
几日不见,冯香儿略显憔悴,眉宇间的哀愁丝毫不减美貌,反而更添一分风流姿态。
冯香儿见符岁来,也不多言,开门见山地说:“帖子的事,是我阿兄做的。”
符岁刚要坐下,屁股还没挨上椅子就听见冯香儿这句,要不是看冯香儿神情坚毅地仿若要上刑场,符岁都怀疑冯香儿是不是故意想闪她一下。
符岁稳稳坐上椅子,整理好裙裾,这才不冷不淡地回道:“跟我说做什么,你去跟京兆尹说呀。”
“我不会跟京兆尹说的,就算郡主将我绑去,我也绝不承认此事与冯家有关。”
冯香儿语气坚决,符岁也没指望靠冯香儿将冯家拖下水,那是她的父母兄弟,冯香儿再哭再闹,心里还是向着冯家的。
符岁往椅背上一靠,下巴微抬,垂着眼看冯香儿:“你既不去告发,又何必寻我来此,莫不是特来炫耀?”
往日冯香儿喜怒全写在脸上,今天冯香儿自符岁进来就崩着一张不喜不怒的脸,神情未变分毫。她对符岁的讥讽置若罔闻,自顾自说:“请郡主告知盐山县主,因我邀请让县主沾染祸事,是我有愧于县主。县主日后务必离我阿兄远些,离冯家远些。”
符岁本想问问冯香儿为什么不自己跟盐山说,看着冯香儿苍白的脸色又将话咽下去,想必冯香儿也不知该怎么面对盐山。
冯家要做什么哪里是冯香儿能左右的,盐山怎会忍心苛责冯香儿呢。符岁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你对她还挺好心。”
冯香儿垂下眼,对盐山的自责和冯家带给她的痛苦折磨着她,她做不到大义灭亲,只能成为一个助纣为虐的小人。
她对盐山县主并没有多深的印象,盐山不像符岁肆意张扬、一眼难忘,也不像郑自在笑意盈盈,让人如沐春风不自觉亲近。盐山永远沉默,永远在角落,永远被忽视,就像一座不会说话的美人摆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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