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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至此,萧恪身后那扇厢房门,骤然被推开了——
作者有话说:两千营养液加更章节晚上六点发,花式比心~
第207章爱恨交加(营养液加更)
萧恪话头一卡,想让人把尸体抬走已经来不及了,一回头,就看到了温季礼站在那,手里拿着那只被修复过的白玉簪。他的瞳孔像覆了层雾,
朦胧又恍惚,风卷起他花白的发尾,他就直直看着花园里那具尸体。
士兵见着温季礼这副模样,都禁不住怔了一怔,旋即,那神情就变了,暗藏着计量。
萧恪此时也顾不得会走漏什么风声,只松开了士兵的领口,迎上前就要搀扶温季礼。温季礼没让他扶,在原地站了良久,才缓慢地走下石阶,往那具尸体走去。
他睡得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他都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梦,还是不堪负重的现实。他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云端上,虚浮又缥缈。目所能及的世界也是灰白的,仿佛是一副忘了上彩墨的画。好不容易行到了尸体旁边,他也只是怔忪地看着那白布,一时不知该作何举动。
沈凤仙此时也走到了厢房门口,一面关注着温季礼,一面留意着屋子里剩下的最后三盏七星灯。萧恪压着嗓音问她:“家主是何时醒的?刚才的话……都听到了吗?”
沈凤仙面无表情道:“八九不离十吧。他现在醒不醒,也没什么差别了。”
萧恪心头一痛,转身走去了温季礼的近前,涩苦道:“公子……您先回屋吧,今日……风大,您不能见风。余下的事,交给末将处理吧。”
温季礼置若罔闻。站得久了,双腿便也没了什么气力,他半蹲下来,伸出去的手顿了顿,然后僵硬着,去揭开了那抹白。
方露了布底下的一角,卷过庭院里的风一大,竟将整张白布都吹开了。
他当真是许多年没好好看过萧宁了,他离家的时候,萧宁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那日他在五原醒来,和萧宁吵那一架,满心只有尽快赶回江州去,都没仔细去看过她。竟是要到了此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的三妹真的长大了,眉眼间褪去了稚嫩,多了英气。头发也长长了,以前齐肩的发,现在落到了腰间。她的上嘴唇有一道细小的疤,是那年他出发时,萧宁从马上摔下来,磕碰出来的伤。至今日,连那疤都淡了。
他的三妹五官长开了,正是最好的年纪。在他贯穿这一生的筹谋里,他一直想着,等他的三妹到了适婚时,萧氏也当是安稳下来了,他可以为他三妹择一名好夫婿,再看着他的三妹平平安安、顺顺遂隧地过好这辈子。
可这一切,戛然而止。
萧宁再不会像小时一样,跟只小鸭子似的追在他后面喊——
长兄,长兄,梳辫子,梳辫子。
也不会像少时一样在他书屋外的窗户底下喊——
长兄,尝尝我晒的肉干。
更不会像前些日子那样和他吵——
萧若卿,你姓萧!你不姓宋,也不姓温!
他姓萧啊……他是他们的长兄,可在他们走进生死之际,他不在他们的身边……
温季礼抬起颤抖的手按住心口,陡然喷出了一口血。萧恪见状,急急忙忙扶住他。沈凤仙转头看见屋里的七星灯又开始灭了,当即招呼萧恪道:“快把他扶进来,别让他看了。”
萧恪透过那扇敞开的门,见七星灯只余下两盏,就在沈凤仙说话的当头,又有一盏滋啦一声,无风熄灭。他急得眼底都起了氤氲,却还是只能哽咽劝道:“公子,回房吧。您现在不能出事,求您为萧氏,为河西四郡,保重自己!”
温季礼没有任何的反应,像失去了提线的木偶,整个人都是空的。
沈凤仙不耐烦地走过去,一把搡开萧恪,皱眉道:“你劝个人都不会劝!”末了,她又对温季礼说:“刚刚这个当兵的说了,宋阀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你要是不想宋阀和萧氏打成一滩肉泥,你这命最好还是保一保。”
温季礼听到这一句,那失去焦点的瞳才勉强定住,忽而问道:“宋阀……何人领兵?”
萧恪不知这话是该答还是不该答,只能看了眼沈凤仙。沈凤仙清楚现在能牵住温季礼一念生机的,只有宋阀和萧氏的战事,便对萧恪点了点头。萧恪得了她的允许,方示意士兵作答。
那士兵立刻道:“回家主,领兵之人,是宋阀阀主。”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小兵。
沈凤仙诧异道:“宋乐珩?之前的战报不是说她在江州自刎了吗?”
萧恪也按住小兵的肩膀道:“你打听清楚了没?确定是宋阀阀主?”
小兵抬起眼,冷不丁对上温季礼那双萦绕着死气的眸,又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去,作答道:“确实是宋阀阀主宋乐珩。下令送回三小姐尸体的,也是她。她、她还派人说……”
“她……”温季礼启齿间,那音色就已暗哑得不成形,敛眸稳住了心神,他才继续问:“她说了什么?”
“让所有辽人一日之内,撤出西州,退回河西。故人在世,她不犯河西,当还故人之情。但此后萧氏不得再踏入中原半步,否则,宋阀必与萧氏全面开战。”
“还……还情……”温季礼呢喃一句,似哭,又似笑:“是她,是她的口吻。”
她还活着,这该是天大的欢喜。可此际此刻,此情此景,横亘着这短短半年荒谬的人和事,竟全都成了憾恨。温季礼甚至都不知道,他该不该恨?他又该恨谁?
那些刻在他骨头上的爱意裹挟着怨与仇,变成了要命的毒,一点一点的,蚕食磨碎他。
这般被搓磨着,他又呕出一小口血来。
萧恪急得眼泪都快落出来,又无计可施,只能撕下一块干净的衣料,想着给温季礼擦血。沈凤仙快他一步,蹲下身来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绢帕,递给了温季礼。
温季礼讷讷接过,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沈凤仙轻轻叹了口气,观他这状态猜他是很难过今日了,便没再劝他回房,只是道:“有什么话,要我替你带给她吗?你二人相互扶持多年,你若想保全萧氏,她会答应的。”
他自是知晓,她会答应。宋乐珩的性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换成别的势力攻进江州,她不会给对方留下半点的立足之地。
只因……萧氏有他,她才留了这一线的余地。
一念至此,那爱和恨就更加纠缠,千丝万缕地勒进他的血肉里,缠进他的心肺里。
院子里静默了许久。
到那穹顶的云聚了又散,温季礼艰难地遏制住喉头翻涌的腥味,道:“替我更衣,束冠吧。我去城楼上……见一见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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