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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是心被长戟扎住了。”
“才不是!就是早喜欢了。但后来我一出那个梦,看见那个人,你俩头上有根一模一样的簪子,我就明白了,是我来晚了。本来那阵儿我是打算掐断这心思的,想着还来得及嘛。谁知道喜欢一个人这事儿,根本就是掐不断的。”
说罢,燕丞扶住宋乐珩的双肩,与她定定对视。他的眸光不自觉地下移,流连在宋乐珩的唇上。他的喉结滚动着,想靠近的念头像火一样烧在他的脏腑间,却又生生克制住了。那双若骄阳的眼睛抬起来,道:“其实我知道的,你也很早很早就对我动心了,你也爱我。”
宋乐珩想开口,燕丞截住了她的话头:“你别说。是也好,不是也好,都不要说出来。我一直都信我们之间真有夫妻缘分,我想问问你,如果我现在给你下聘,你……愿不愿接受?”
宋乐珩愕然了一瞬,继而抬起戴着草编戒指的手,在燕丞的眼前晃了晃:“这不是聘礼?”
“哎呀。”燕丞握住她的手:“这哪儿算聘礼啊,说出去,我皇亲国戚宋阀大将军的名头往哪儿搁?你给我八百人吧,我去把聘礼给你带回来。”
宋乐珩沉默不语,眸中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燕丞。
燕丞的脸泛着一种青白,类似于死气。她知道,他的伤已经快到极限了。
燕丞也不敢和她对视,怕被她瞧出端倪来,只用指甲轻轻在她掌心挠着,问:“好不好?就八百人。”
隔了良久,宋乐珩垂低眸子,藏住那骤然间灼烧眼底的滚烫,道:“你不是说不分开了吗?要和我每时每刻都在一起的,现在怎么又要主动离开了?”
“因为……”
因为……
没时间了呀。
他不想说这话惹宋乐珩哭,就又笑起来:“着急嘛,男人下聘哪有不着急的,我都这把年纪了,该谈婚论嫁了。万一不把你绑住,你以后登基了,身边全是莺莺燕燕的,我怕你心里又装别人去。我要是第一个和你成亲,身上又那么多的军功,你得封我当个皇后吧?”
宋乐珩抿了抿唇,好不容易止住眼中翻涌的热流,才又看回燕丞。
“要去多久?还……还回来吗?”
“这是什么话。”燕丞重新把人拉进怀里,用了些力地抱紧,自己眼中的泪也快要忍不住了,只能藏着掖着,用环着宋乐珩的手去擦:“我……我肯定得回来呀。从地府里都得爬回你身边呢,哪有下聘是本人不到的。十日,最多十日,我就回来。”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今晚我就想看着你。你说奇怪不奇怪,看你这么多年,怎么也看不腻。外头月亮好,我们一起赏赏月,说说话。算起来,我还没和你赏过月呢。我看坊间那些话本子老写咱俩老赏月。”
“只赏月吗?没做其他的?”
“也、也不是没做……就、咳……你别问了!说点正经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不是我某个特别威风凛凛的时刻?是在战场上?还是我揍李文彧那几个绣花枕头的时候?”
“……我不知道。”
“宋乐珩!我说了这么多,你一个字都不讲,你这人好不厚道!说嘛,说呀,我想听。”
“这种事哪还有特定时候的?你非要我说,我只能编了。”
“行,那你编。”
宋乐珩:“……”
宋乐珩:“我在一个梦里,梦到你是个衙门当差的……”
燕丞:“……”
燕丞:“我堂堂一个皇亲国戚你说我在衙门当差,你这什么破梦,编得都不像话。你重新编,好歹把我编威猛一点啊,什么皇子太子隔壁国皇帝的老子,我都行。”
……
月慢慢偏了东,过了四更,燕丞屋中的烛火早已熄灭了多时。
一派死寂里,那房门倏然打开,燕丞已换了一身玄色的盔甲,手里抱着头盔,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又无声无息地关上门。
金旺已在院里侯了许久,见燕丞走下石阶,抹了把发红的眼睛,快步迎上去,道:“将军,八百骑兵都按吩咐,在城门口等着了。你身上还有伤,何不等到天亮了再出发。”
“天亮了……就不想走了。”
说着话,燕丞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没有他的心上人,可他好像看见了和心上人白头偕老的一生。他用画笔画下过的一生。
那再也不可得的一生。
他望了望天,咬着牙迫使自己收回视线,戴上头盔道:“出发!”
屋子里,没有烛火的窗框后,宋乐珩就静静地站在那,目送燕丞走远。她看他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不知归期。
燕丞走了后,宋乐珩闲来无事,便总去城楼上,望着过江的方向。她其实猜得到,燕丞要去哪里。眼下的中原,袁氏刚历大败,就只有齐州的祝孝全还在蠢蠢欲动。燕丞是想把中原安安稳稳地送到她手上,他才能放心。
三月下旬的江州,正是春雨频繁。一场绵绵雨落下来,好几日都不见停歇。雨下得久了,天气就变得湿冷。宋乐珩常常穿得很单薄,在城上一站就是大半日。后来李文彧来寻她,将去岁给宋乐珩新做的那件大氅披在她的肩头,宋乐珩这才发现,李文彧的脸色变得很差,时不时就在咳嗽。
她问起了,李文彧才说:“没什么,就前些日子没怎么歇着,染上了风寒。找大夫看过了,说没事,养养就好。这几日天凉,你就算要等,也要多穿点。”
宋乐珩点头,让李文彧先回去休息。李文彧没走,就站在她的边上。两人并着肩沉默了半晌,李文彧才恍神地说:“这几年,我常年都守在江州,每次你出征,我也是这样,就在这里等,从早等到晚,从冬等到春。这城外的油菜花,四季是什么样的,我都看过。”
说完,他自嘲笑笑:“我从前都不晓得油菜花是长什么样的。这一晃……好多年过了。”
他转头去看城墙上。
不久之前,他在这里等宋乐珩的时候,还在和邓子睿吵闹,何晟还在劝他俩。可现在,城上的兵和将都换了一批了。
心绪起伏间,人就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宋乐珩见他实在是咳得厉害,不让他在城楼上继续吹冷风,叮嘱蒋律把他送回去歇着。快要下城楼之前,李文彧回头,道:“宋乐珩,我会一直在的,我会陪着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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