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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以某种坚韧兽皮包裹、金属搭扣冰凉的《暗影秘典纲要》在手中沉甸甸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重量,更是一种知识的厚重感,一种触摸到禁忌力量门槛的悸动。林云站在藏宝海湾喧嚣震天的码头上,咸湿的海风吹拂着他光秃秃的头皮,耳边是水手的号子、地精尖锐的叫卖、鹦鹉螺的怪叫以及起重机运转的轰鸣。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桅杆如林、悬挂着各色旗帜的船只,又望向那条从码头延伸出去、迅消失在茂密、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荆棘谷雨林深处的泥泞道路。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勾勒出一幅画面:自己身披黑袍,指尖跃动着幽暗的毁灭能量,挥手间召唤来自扭曲虚空的仆从,在艾泽拉斯的广袤舞台上纵横捭阖,探寻世界的终极秘密,甚至……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憧憬如同烈酒,让他心头一阵滚烫。
然而,现实的引力,冰冷而残酷,很快将他从这短暂的迷梦中狠狠拽回地面。他下意识地掂量了一下吱钮分给他的那点微薄“分红”——几枚磨损严重的银币和一小把铜板,在掌心出可怜的叮当声。他又摸了摸自己身上那件洗得白、依旧空空如也的粗麻布外套口袋,以及那虽然刚刚在酒馆吃了点廉价食物、却依旧感到有些空瘪和渴望更多能量的肚子。术士之道固然诱人,通往强大的捷径近在眼前,但学习魔法,尤其是暗影魔法,绝非易事。它需要大量不受打扰的时间进行冥想和研究,需要一个相对安静、隐秘、安全的环境来尝试危险的咒语和召唤,更需要……持续不断的金钱投入。购买记载着更深奥知识的卷轴、各种稀奇古怪且价格不菲的施法材料(比如恶魔的血液、特定的灵魂碎片、虚空精华等等)、支付可能存在的导师费用、以及维持最基本的日常生存开销……所有这些,都不是他现在这个几乎一贫如洗、自身难保的状态所能负担得起的。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无奈和清醒,再次投向了荆棘谷那看似生机勃勃、实则每一步都可能踏向死亡的雨林方向。即使暂时将部落和联盟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的追捕悬赏抛在脑后(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片古老的土地本身,就充满了足以让任何理智的冒险者望而却步的“天灾”——
·秩序?不存在的。在荆棘谷谈论法律与秩序,就像是在熔火之心谈论滑雪一样荒谬可笑。这里是昔日巨魔帝国崩溃后留下的、被时光和丛林吞噬的废墟之地,是血帆海盗、黑水走私犯、各路逃犯以及那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了财富不惜一切的亡命冒险家(他们与匪徒往往只有一线之隔)的无法无天之地。暴力是这里唯一的通用语。
·联盟与部落的狩猎场:北部的奈辛瓦里远征队营地附近,联盟(来自暴风城)和部落(来自暗矛巨魔和兽人)为了狩猎trophy(战利品)和争夺资源的冲突几乎如同日常任务,从未停歇。流矢、陷阱、范围性的火焰或冰霜魔法,可不会分辨你是不是他们的目标。
·古老而嗜血的巨魔:那些皮肤颜色各异、信奉着血腥邪神的古拉巴什和阿塔莱巨魔部族,依旧牢牢盘踞在丛林最深处、沼泽地带以及那座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城市——祖尔格拉布之中。他们视所有外来者为入侵者和……潜在的祭品或食物。他们的巫毒法术和淬毒标枪,对于落单的旅人来说是致命的。
·阴森恐怖的下一站:就算运气逆天,侥幸穿过了危机四伏、猛兽环伺的整个荆棘谷,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那片被不祥的黑暗永恒笼罩的暮色森林,以及其中那座饱受狼人诅咒、亡灵天灾残余和种种未知邪恶困扰的、几乎看不到希望的夜色镇。那地方的压抑、诡异和无处不在的危险,光是想象一下,就足以让林云的头皮阵阵麻。
林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丛林深处巨魔那充满恶意的注视,听到了暮色森林中狼人的嚎叫。以他现在仅仅比普通人类强壮一些、反应快一些,却没有任何真正凡能力的状态,怀揣着一本引人觊觎的术士书,就想独自闯荡这些九死一生之地?这根本不是冒险,这是彻头彻尾的自杀行为。或许,只有等他真正掌握了几个实用的、能够用于战斗或逃命的暗影法术,拥有了初步的自保甚至反击之力后,才能稍微考虑一下这些危险的区域。
“哎……”他长长地、带着无尽失落和现实考量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吐出去。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绝世珍宝般,将那本《暗影秘典纲要》塞进了吱钮“赞助”给他的那个还算厚实、能勉强防点小雨的粗麻布背包最底层,紧紧贴着后背藏好,确保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凸起。
那么,现在该去哪里?哪里才是他这个异乡孤客、身负秘密和追捕的“恶魔之子”的容身之所?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犹豫和最终的决定,转向了那些停泊在港口、船体上喷涂着热砂财团醒目标志、正准备扬帆起航、驶往卡利姆多大陆的商船。棘齿城……那个他好不容易才借助娜迦的“东风”逃离的,充斥着地精刺耳的讨价还价、浓重机油味和部落潜在威胁的港口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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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事奇妙。此刻,在他心中,棘齿城的形象,与他刚刚幻想的魔法之路相比,竟然褪去了不少之前的厌恶和恐惧,反而显露出几分扭曲的“亲切感”和“实用性”。至少在那个混乱而现实的地方——
·生存压力骤减。跟着吱钮·扳钳这个抠门但至少能提供工作的地精,虽然工钱低廉得令人指,但混个一日两餐、填饱肚子,避免饿死街头,还是基本可以保证的。地精再如何视财如命,也明白不能让还能干活的“资产”轻易报废。
·环境相对熟悉。他在棘齿城的码头区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了解那里的生存规则,知道哪些角落可以暂时藏身,哪些渠道可以打听到有用的信息,哪些人是需要避开的麻烦。
·名义上的中立之地。只要他足够小心,尽量避开部落的官方巡逻队和那些可能认出他的库卡隆卫士,保持低调,不惹是生非,那么他在棘齿城的安全系数,绝对远高于独自闯入危机四伏的荆棘谷或暮色森林。
·存在“猥琐育”的空间。在棘齿城,他可以一边忍受着吱钮的驱使,打着零工维持最基本的生存,一边在夜晚或是工作的间隙,偷偷地、如饥似渴地研究那本《暗影秘典纲要》,尝试进行最初的冥想,练习那些最基础、风险相对较低的暗影法术,慢慢积累力量,如同蛰伏的毒蛇,等待蜕皮腾飞的时机。
回到那个他曾经觉得憋屈、危险、一心想要逃离的地方?这个选择带着强烈的屈辱感和深深的无奈,像是一记耳光打在他那点残存的自尊心上。但理智冷酷地告诉他,这却是目前所有糟糕选项中,最务实、风险最低、也最有可能为未来积蓄力量的选择。
“生存第一,力量第二,面子……最不值钱。”林云在心里反复对自己念叨着这条在艾泽拉斯用血泪换来的生存法则。在拥有足够打破僵局的力量之前,任何基于虚荣心或不切实际幻想的行为,都是对自己生命的极度不负责任。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心中那点不甘和别扭强行压下。他开始在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码头上,目光锐利地搜寻着即将前往棘齿城的船只标识,同时也在那一片绿色皮肤、尖耳朵、大鼻子的地精海洋中,努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得重新抱紧吱钮·扳钳这根虽然细瘦、但暂时能提供庇护和基本生存资料的“大腿”,至少,在他羽翼未丰、暗影之力尚未入门之前,必须如此。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摊位前。那里堆满了标着危险符号的木桶,吱钮·扳钳正站在一个木箱上,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跟另一个戴着护目镜的地精激烈地讨价还价,内容似乎是关于一批“绝对防水(大概率不防)”、“爆炸威力堪比侏儒工程学(缩水版)”的火药。
“吱钮老板!”林云深吸一口气,脸上迅调整出一副带着些许依赖和热情的笑容,挤过人群,走了过去。
吱钮正吵到兴头上,不耐烦地回过头,看到是林云,他那精明的小眼睛眨了眨,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哦,是林啊!怎么,在藏宝海湾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更好的财门路?要不要看看我这刚到的上等爆炸品?来自诺莫瑞根……的仿制技术!威力巨大,开山裂石,价格绝对公道!”
林云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老板,您说笑了。藏宝海湾虽然机会多,但论起做生意的眼光和魄力,谁能比得上您吱钮老板?我觉得吧,还是跟着您干最有前途,最踏实。您看,您这趟是要回棘齿城吧?船上肯定缺个能干杂活、手脚麻利、还能帮您盯着点货物、防止被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水手顺走的人。您觉得我怎么样?工钱嘛,还按咱们以前的老规矩算就成!我绝无二话!”他刻意强调了“盯着货物”和“老规矩”(极低的工钱),以突出自己的“性价比”。
吱钮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小爪子摩挲着下巴,似乎在飞快地计算着雇佣这个“熟悉且便宜”的人力是否划算。林云之前的表现,尤其是在娜迦事件中展现出的“价值”(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是好的),让他觉得这个人类伙计确实比一般的苦力要机灵、有用一些,而且最关键的是——便宜!
“嗯……”吱钮拖长了声音,最终,那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决定性的光芒,他用力拍了拍林云的手臂(依旧是他能够到的最高位置),“行吧!算你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跟着谁才有肉吃!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想继续为我吱钮大爷效力,那我就再给你这个机会!快去!帮我把那边那几箱‘敏感’货物搬到那边那艘挂着风险投资公司旗子的船上去,动作麻利点!我们下午潮水一来就出回棘齿城!”
“好嘞!老板您放心,保证办得妥妥当当!”林云立刻应承着,脸上堆着笑,转身走向那堆沉重的木箱。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如同打翻了调味铺。屈辱、无奈、一丝对未来的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冷静。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到,回到那个充满机油味、铜臭和潜在危机的港口城市。但这一次,与上次被迫逃亡至此不同。他的背包最底层,静静躺着一本通往禁忌力量之路的钥匙;他的眼中,少了几分慌乱,多了几分隐忍和观察;他的心中,则埋下了一颗名为“力量”和“自主”的种子,并有了一个明确而坚定的目标——利用一切机会,汲取知识,掌握法术,积蓄力量。
棘齿城,我回来了。但这一次,我不会再是那个只能仰人鼻息、任人宰割的落魄伙计。终有一日,我会让这片土地,乃至整个艾泽拉斯,都听到我的名字。他扛起沉重的木箱,感受着肌肉的拉伸,一步步走向指定的船只,阳光在他光秃秃的头顶反射出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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