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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之海的漫长航程终于抵达终点。当卡利姆多海岸线早已消失在视野尽头,连海水的蓝色都似乎变得更加深沉之后,一艘不起眼的小型交通艇在黎明前最浓重的晨雾掩护下,如同幽灵般悄然脱离了主货轮“海蛇之吻”号,绕过暗礁,悄无声息地滑向荆棘谷北部一处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标记的偏僻海湾。
这里远离藏宝海湾的喧嚣与文明痕迹,入目皆是郁郁葱葱、仿佛自世界诞生之初便已存在、从未被开垦过的热带雨林。
巨大的、如同史前巨兽般的树木拔地而起,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绿色城墙。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的湿气,混合着脚下腐殖质深厚的泥土散出的醇厚气息,以及各种奇异花卉和腐烂果实交织出的、既芬芳又带着某种危险野性的复杂气味。
小船粗糙的木质船底轻轻摩擦着沙滩,出沙沙的声响,终于停稳。几人依次踏上这片松软、潮湿而陌生的土地。
为的依然是那位金耀眼、服饰考究的“洛萨爵士”(林云),只是几个月的海上颠簸与内心的波澜,让他眉宇间似乎沉淀了些许比离开棘齿城时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那刻意维持的贵族式傲慢下,是难以掩饰的凝重。
他的眼神偶尔掠过队伍中那个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时,会带上一种连他自己也难以完全厘清的复杂情绪——警惕、无奈,以及一丝被命运强行捆绑后的微妙牵绊。
侍从“文森特”(凡妮莎)依旧沉默地履行着职责,但敏锐如她,早已察觉船上这数月航程间,那位“顾问”身上生的、不同寻常的生理变化,以及“主人”林云随之而来的、态度上难以言喻的细微转变。
此刻踏足这片未知大陆,她只是更加谨慎地保持着低调,将所有的观察与疑问都压在心底。
八戒似乎格外高兴终于回到了坚实的土地上,他兴奋地哼唧了几声,挣脱了凡妮莎的牵引,用他那灵敏的鼻子好奇地拱着沙地上被潮水冲上来的奇异贝壳和腐烂的海藻。
最后,在船只轻微的晃动中,奥妮克希亚才在林云几乎是下意识的、带着一种复杂保护欲的搀扶下,动作略显迟缓却依旧保持着某种尊严,缓缓踏上了岸边一块被苔藓覆盖的平坦岩石。
她依旧笼罩在那层用以伪装的阴影之中,但宽松的旅行长袍也无法完全掩饰她身形轮廓的变化——她的腹部已经清晰地微微隆起,形成一个柔和的弧度。
几个月的航程,深渊领主那源自扭曲虚空的混沌血脉与黑龙公主那属于艾泽拉斯原生顶级掠食者的古老龙裔,这两股同样强大、同样骄傲、本应相互排斥甚至毁灭的力量,在某种极其特殊且不可复制的契机下激烈碰撞,所带来的结果,正以一种远凡人乃至普通龙族认知的度显现出来。
那微微隆起的弧度,如同一个正在悄然生长的秘密,为她原本冰冷、充满毁灭与阴谋气息的面庞,硬生生地增添了几分母性的柔和与一种奇异的、蓬勃的生命力光辉。
这种变化是如此显着而矛盾,以至于她周身那令人灵魂战栗的龙威,似乎都因此变得内敛而复杂,不再仅仅是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反而多了一种不容侵犯、不容亵渎的庄严,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内部正在进行的伟大创造。
就连奥妮克希亚自己,偶尔在无人注意时,那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会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抚上那孕育着非凡生命的隆起之处。
那一刻,她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竖瞳中,也会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转瞬即逝的迷茫与……某种难以定义的、近乎温暖的奇异暖流。
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甚至可能被视为诅咒的“产物”,彻底打乱了她最初纯粹的流亡与复仇计划,也让她与那个她一度视为棋子乃至敌人的男人——林云之间的关系,变得前所未有的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
“这里就是奈辛瓦里营地附近?”林云眺望着那片仿佛无边无际、散着原始气息的绿色屏障,打破了沉默问道。他的声音平稳,却成功地将奥妮克希亚从那一瞬间的失神与内部感知中拉回了现实。
“嗯。”奥妮克希亚迅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掌控感,但若仔细分辨,那份冰冷之下,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或许是疲惫,或许是更深的责任感。
“那个以猎杀稀有野兽为乐的狩猎营地,就在这片该死的雨林深处,沿着这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往东南方向走。那里有基础的补给点,也有相对明确通往北面暮色森林道路的小径。我们需要在那里稍作休整,补充一些必要的物资,然后……”
她的话语罕见地停顿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扫过自己那被长袍遮掩的腹部,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忧虑迅掠过她精致的眉梢,“必须尽快穿过这片湿热、危险、令人窒息的雨林。”
孕育子嗣对于生命力悠长的巨龙而言本是常态,但她此刻正处于被多方势力追猎的流亡之中,环境恶劣,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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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孩子的意外到来,以及它那惊人的成长度,无疑大大增加了旅途的变数和不可预测的风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腹中的生命正以一种近乎贪婪的度,汲取着来自父母双方那迥异而强大的血脉力量,这或许预示着它天生便拥有可怕的潜力,但也意味着对她自身力量和精神力的大量消耗与牵制。
一行人稍作整理,便沿着那条被冒险者和猎人踩踏出来的、若隐若现的泥泞小径,向着危机四伏的雨林深处进。
荆棘谷那原始而狂野的生机与致命的危险同时扑面而来。参天古木的树冠在高处交织成一片几乎不透光的绿色穹顶,只有零星的光斑如同金币般洒落。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着树干,从枝头垂落。色彩斑斓却可能含有剧毒的蛙类在积水的叶片上跳跃,奇异的鸟类隐藏在密叶深处,出时而刺耳、时而婉转的鸣叫。
远处,不时传来迅猛龙集群狩猎时尖锐的嘶鸣,或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充满威胁性的低沉吼声,提醒着闯入者这里是谁的领地。潮湿闷热的环境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让人呼吸不畅,汗水迅浸湿了后背的衣物。
奥妮克希亚的步伐依旧保持着稳定与优雅,但感知敏锐的林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保护和节省体力。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自己在队伍中的位置,不再是并排或略微领先,而是将她护在队伍相对安全的中心,自己则承担起开路和警戒最危险方向的责任。
凡妮莎(文森特)也立刻领会了这种变化,她握紧了腰间的短剑,更加警惕地注视着两侧和后方那些仿佛随时会扑出猛兽的浓密植被,履行着她作为“侍从”的职责。
他们之间这由胁迫和利益构成的脆弱同盟关系,因为这未出世的、融合了双方血脉的生命,被迫绑定得更加紧密,甚至衍生出一种奇异的、基于生物本能的保护欲与责任感。
前路依旧是危机四伏——不仅要面对荆棘谷本身的原始部落(尤其是那些敌对的暗矛猎头者)、无处不在的危险野兽、奈辛瓦里营地那群狂热且对陌生人充满警惕的猎人,还要时刻提防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未知的追兵。
但此刻,在这片生机勃勃又步步杀机的原始雨林中,一种微妙而崭新的、建立在共同秘密和暂时共同利益之上的平衡,正在这支各怀鬼胎、被迫同行的队伍中悄然建立、巩固。
奥妮克希亚伸出手,指尖拂过一片边缘带着锯齿、沾满晶莹露水的巨大蕨类植物叶片,冰凉的触感传来。与此同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腹中那与她血脉紧密相连的、强有力的生命悸动。那悸动仿佛带着某种原始的节奏,与她自己的心跳相互呼应。她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不容动摇的决绝。无论如何,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成功抵达外域。不仅是为了她自己未来的复仇与蛰伏,现在,或许也多了一个她无法舍弃、必须坚持下去的、沉甸甸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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