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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逸鸣始终沉默地坐在角落,双手紧握成拳。当他看到沈文勤被推出抢救室,准备转院时,猛地站起身想要跟上,却被周母一把拉住。
“鸣鸣,你还有伤在身,让文勤先去省城治疗,我们晚点再”
“不!”周逸鸣第一次对母亲提高了音量,“我要一起去!文勤是为了救我才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周父看着儿子激动的样子,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让他去吧。”
省级急救转运车在冬夜里呼啸着驶向省城,车内,生命支持系统规律的滴答声与车轮碾压路面的噪音交织。沈文勤躺在担架上,深陷于药物带来的昏睡,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沈卫国和白玲一左一右紧挨着,目光牢牢锁在女儿脸上,他们的手在膝盖上死死交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周逸鸣坐在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文勤的脸。在他的认知里,沈文勤始终是那个沉默寡言却异常坚韧的“兄弟”。即便此刻,看着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清秀的侧脸,他也只是觉得“文勤长得确实秀气”,从未向其他方向想过。
途中,沈文勤的血压再次骤降,随行医生紧急进行了处理。那一刻,周逸鸣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意识到自己把嘴唇咬破了。
“文勤,坚持住”他低声喃喃,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那个生命垂危的“兄弟”。
到达省医学院附属医院时,早已接到通知的医疗团队已经严阵以待。沈文勤被直接推入了手术室。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关闭,将家属们隔绝在外。
等待是漫长的煎熬。手术进行了整整六个小时,期间有护士进出取血袋、拿器械,每一次门开都让等候的众人心惊肉跳。
周逸鸣靠在墙上,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他在心里默默誓:无论文勤变成什么样,他都会照顾这个“兄弟”一辈子。这个念头单纯而坚定,完全不涉及任何性别层面的考量。
凌晨四点,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主刀医生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凝重。
“手术暂时成功了,命保住了。”医生的第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他接下来的话又让众人的心沉了下去,“但是伤情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那一刀造成了盆腔内多处严重损伤,局部肌肉群和软组织严重撕裂,盆腔血肿范围很大。”
医生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沈家父母身上:“最麻烦的是,刀刃几乎完全损毁了嗯那部分因育异常而形成的器官结构。在急性炎症期和生命优先的原则下,我们只能采取最保守的修复策略,进行基础缝合,尽可能保留尚有活性的组织。”
沈卫国的身子晃了晃,白玲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医生继续说道:“我们这里的综合实力,对于后续如何在这种毁灭性创伤的基础上实施矫正手术把握极低。国内擅长处理此类极端复杂情况的顶尖专家屈指可数。”
这番话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混合着绝望,从头顶浇下,瞬间冻僵了沈家夫妇的四肢百骸。他们直到此刻才清晰地意识到,女儿失去的,远不止是一时的健康与安宁。
周逸鸣站在一旁,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医生话中的所有含义,但他明白了一点:文勤的伤很重,重到可能永远都无法完全康复。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沈文勤在重症监护室度过危险期后转入了单人病房。她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但心理上的创伤却日益明显。她变得沉默寡言,眼神空洞,对所有人的关心都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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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逸鸣每天都会来看她,带来她以前喜欢看的书,讲学校里生的趣事,尽管得不到任何回应。在他心里,文勤永远都是那个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份情谊。
一次,他在病房外无意中听到两位护士的对话:
“床那个孩子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
“是啊,那种伤情,以后的生活都会很困难,特别是作为一个”
周逸鸣没有听完就转身离开了。在他单纯的理解里,护士们说的“困难”指的是行动不便或者需要长期康复治疗。他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帮助文勤渡过这个难关。
周父周母来看望时,也会刻意避开一些敏感话题。周母总是温柔地询问沈文勤的身体状况,叮嘱她好好养病,但从不过问更深层次的问题。周父则更多地与沈家父母讨论后续的治疗方案和转院的可能性。
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沈文勤一家悄然离开了省医学院附属医院,前往更专业的医疗机构进行后续治疗。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去向,包括周家。
当周逸鸣再次来到医院时,只看到空荡荡的病房。他疯了一样四处打听,却得不到任何消息。就连回到黄羊镇,沈家也是大门紧锁,邻居们都说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站在沈家紧闭的大门前,周逸鸣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他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
他知道,父亲对真凶的追查不会停止。而他,也绝不会放弃。无论文勤身在何处,无论要花费多长时间,他都要找到所有伤害“文勤”的人,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同时,在他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也依然固执地存着一丝渺茫的期盼——期盼着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再次看到那个身形清瘦、眼神沉静的“兄弟”,笑着对他说:“没事了。”
风雪依旧年复一年地吹过黄羊镇的街道,仿佛一切如常。但只有亲身经历过那个冬天的人才知道,有些伤痕,深可见骨;有些离别,归期渺茫。
而在遥远陌生的城市,沈文勤的人生被迫搁置了所有关于青春的梦想,踏上了一段前途未卜的漫长旅程。她的世界,缩小到了一间病房,各种康复器械,以及内心深处那片无人能够真正触及的废墟。
周逸鸣始终不知道的是,在那个冬夜,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还有一个女孩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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