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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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墨刃下的荆棘与苏醒的呓语（第1页）

冰冷的雨点疯狂敲打着土屋残破的屋顶，出沉闷而急促的鼓点，仿佛在为这简陋屋舍内刚刚结束的杀戮敲响丧钟。血腥味混杂着雨水带来的土腥和焦糊气，浓烈得令人窒息。

惊蛰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像，静立在狼藉的屋中央。玄铁面具覆盖了她大半张脸，只余下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死死盯着地上那把属于冯七的钢刀。炭火的微光在刀柄末端跳跃，清晰地映照出那个阴刻的纹章——数条扭曲盘绕的线条，构成一丛荆棘的模样，透着深入骨髓的阴冷与诡谲。

“荆棘纹…”惊蛰的声音毫无起伏，冰冷得像屋檐滴落的雨水，“慈宁宫‘暗棘卫’的标记。”

“暗棘卫？！”拄刀喘息、身上几处伤口还在渗血的周崇猛地抬头，虎目圆睁，怒火瞬间点燃，“是太后！果然是那老妖婆！她竟敢…竟敢派人来北疆行刺殿下，还屠杀百姓！”

墙角，小满蜷缩着，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她亲眼目睹了父亲被一刀割喉的惨状，殷红的血喷溅在土墙和她的破旧衣襟上，此刻尚未凝固。巨大的恐惧和悲痛攫住了她，让她连哭泣都不出声音，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细微声响。

当听到“太后”、“行刺”、“屠杀”这些字眼时，她那空洞失焦的眼睛里，骤然爆出一种刻骨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仇恨光芒！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渗出血珠，小小的身体因极致的恨意而绷紧。

惊蛰的目光扫过李石头尚有余温的尸体，又落在小满那双燃烧着仇恨的眼睛上，冰冷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凝重：“此地已暴露，殿下行辕亦不再安全。周统领，立刻带这女孩和沈太医汇合，转移至备用据点‘鹰嘴岩’。此处，交给我处理。”

“是！”周崇没有丝毫犹豫，强忍伤痛，一把拉起仍在颤抖却眼神凶狠的小满，“跟我走！”

惊蛰不再多言。她俯身，极其熟练地开始处理现场。没有多余的动作，如同最精密的器械。她将李石头的尸体小心地移至角落，用破旧的草席盖住，又迅清理掉地面上大部分显眼的血迹，将打斗的痕迹尽力掩盖。最后，她拾起冯七那把带着荆棘纹章的钢刀，又仔细检查了其他刺客遗留的蛛丝马迹，确认没有暴露身份的直接证据后，如同融入雨夜的幽灵，悄然消失在门外狂暴的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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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嘴岩”是黑石坳后方山崖上一处天然形成的凹洞，位置隐蔽，易守难攻。此刻，洞内生起了一小堆篝火，驱散着雨夜的湿冷和弥漫的恐慌。火光照亮了沈砚疲惫不堪却依旧紧绷的脸，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初颜的简易床铺边，每隔片刻便小心翼翼地探一次她的脉搏和体温。

初颜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呼吸微弱但比之前平稳了许多。臂上的伤口被重新仔细包扎过，不再有黑血渗出，那道可怕的毒线也彻底消失不见，只是伤口周围还有一圈淡淡的乌青色。沈砚看着那圈乌青，眉头紧锁。

乌羽草引毒虽险胜一局，但其阴寒剧毒与箭创本身的邪毒混杂，虽被强行压制逼出大半，却仍有少量深潜，如同附骨之疽，随时可能反扑。更棘手的是，引毒之法对心脉造成了巨大冲击，加上之前的失血和元气大亏，初颜的身体如同被彻底掏空的沙堡，脆弱得不堪一击。

“水…水…”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呓语，突然从初颜干裂的唇间溢出。

沈砚浑身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猛地凑近：“殿下？殿下您说什么？”

“水…”初颜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底下涣散无神的瞳孔。她的意识显然还未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地渴求着。

沈砚狂喜涌上心头！他立刻取过旁边温着的清水，用干净的软布蘸湿，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初颜干裂的嘴唇，又小心翼翼地将水珠一点点滴入她的口中。清凉的水滋润着干涸的喉咙，初颜本能地吞咽着，眼皮又颤动了几下，似乎想努力看清眼前的人影。

“殿下！您醒了！太好了！您感觉怎么样？”沈砚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颤抖。

“沈…沈太医…”初颜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神迷茫地聚焦在沈砚脸上，仿佛在确认，“我…我睡了多久…北疆…薯苗…”

她的意识如同漂浮在迷雾中，身体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疼痛。但“北疆”、“薯苗”这几个字眼，却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刚一恢复意识便脱口而出。

“殿下放心！薯苗…薯苗没事！”沈砚连忙宽慰，声音放得极轻极柔，“您昏迷了大半日，外面…下雨了！很大很大的雨！黑石坳的焦土，终于喝上水了！苗枯根烂，是地老虎作祟！臣已找到了克制之法，用生石灰粉！乡亲们都在按臣的法子重新整地撒灰，只等雨停就能补种！殿下…殿下您安心养伤，一切都在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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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灰…粉…好…”初颜的眼中似乎有微弱的光芒闪了一下，随即又被巨大的疲惫淹没。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不出声音，眼皮沉重地再次合上，呼吸变得绵长而微弱，又陷入了昏睡。但这一次的昏睡，明显比之前要安稳许多。

沈砚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一半。能醒过来，能要水喝，能问薯苗，这便是天大的好转！他小心地为初颜掖好被角，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的面容上，忧虑却更深了。身体根基的损伤，那残留的阴寒之毒…这才是漫长而艰难的恢复之路。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周崇带着浑身湿透、眼神空洞又带着恨意的小满冲了进来。

“沈太医！殿下怎么样了？”周崇一眼看到篝火旁依旧昏迷的初颜，心又提了起来。

“刚醒过一次，要了水，问了薯苗，又睡了。脉象平稳了些。”沈砚快回答，目光随即落在周崇身上几处还在渗血的刀口和旁边瑟瑟抖、眼神异常的小满身上，“怎么回事？你们…”

周崇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声音因愤怒和伤痛而嘶哑：“是慈宁宫的暗棘卫！领头的叫冯七！他们摸到了李石头家…李大哥…被害了！他们要杀小满灭口！若非惊蛰大人及时赶到…”他简单将经过说了一遍，当提到“荆棘纹章”时，沈砚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暗棘卫…太后…这是要彻底断绝殿下在北疆的根基！”沈砚攥紧了拳头，骨节白。

小满一直低着头，身体抖得厉害。当听到父亲的名字时，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用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带着浓烈恨意的嘶哑声音说：“是…是那些穿黑衣服的坏人…杀了爹…他们…他们还想杀我…他们说…要…要乱什么根基…”她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根基…”沈砚和周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杀人立威，制造恐慌，破坏公主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好毒辣的手段！

“惊蛰大人呢？”沈砚问道。

“她留下处理现场，让我们先转移。”周崇道，随即看向小满，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和无奈，“这孩子…亲眼目睹父亲被杀…吓坏了，也恨极了…”

沈砚走到小满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孩子，别怕，在这里没人能再伤害你。你爹…是个好人，他是为了保护你，保护这片土地上新的希望才…”

他顿了顿，看着小满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仇恨，轻叹一声，“仇恨能让你活下去，但也会蒙蔽你的眼睛。想想你爹，他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小满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想起父亲在炭火边看着半生不熟的红薯时那难得的宽慰笑容，想起他说“多亏了公主殿下和沈太医…等殿下好了，咱们…”后面的话，永远被冰冷的刀锋斩断了。

眼泪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初颜的床铺前，压抑着声音，哭得撕心裂肺：“爹…爹…我想种红薯…我想活…我想让大家都活啊…”

凄楚的哭声在狭小的山洞里回荡，混合着洞外永不停歇的雨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沈砚轻轻拍了拍小满颤抖的肩膀，目光却投向洞外。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天地间依旧一片灰蒙。危机远未解除，暗处的毒蛇只是暂时缩回了獠牙。殿下醒来后，要面对的将是更加严峻的局面。

他起身，走向洞外，对守护在洞口的一名心腹侍卫低声吩咐：“传信给我们在北疆各试种点暗中联络的人手，提高警惕，留意一切可疑人物，尤其是携带生石灰粉的农人！对方既然能想到用兽脂引虫，未必不会在石灰粉上再做文章！”

侍卫领命，迅消失在雨幕中。

沈砚站在洞口，冰冷的雨丝被风吹到脸上。他回头，看着洞内篝火映照下初颜苍白的睡颜，又看看伏在床边哭得几近昏厥的小满，最后目光落在篝火旁那包不起眼的生石灰粉上。

这白色的粉末，是驱逐地老虎、挽救薯苗的希望，却也成了敌人眼中必须摧毁的目标。这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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