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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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易中海眉头紧锁（第1页）

许大茂那副上蹿下跳、见风使舵的嘴脸，实在叫人打心底里瞧不上；刘海中急不可耐、削尖脑袋想要出头的模样，又显得那般滑稽荒唐；而阎埠贵那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世哲学，虽少了些担当，倒也情有可原。

可此时此刻，端坐在昏暗屋内的易中海，心境却远比他们要复杂千百倍，也沉重千百倍。他那张沟壑纵横、刻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眉头自清晨睁开眼便未曾舒展过，终日紧紧拧成一个川字，仿佛要将整个时代的迷茫与重负，都独自吸纳进那深深的褶皱之中。

窗外那只老旧收音机里传来的，早已不是他听了半辈子、能跟着哼唱两句的《四郎探母》，也不是能让他会心一笑的侯宝林相声，取而代之的，是些他越来越听不懂，也越来越心惊肉跳的尖锐辞藻和高亢口号。

那些声音，像一把把无形的凿子，一下下敲打着他坚守了一辈子的认知。墙上，那些墨迹淋漓、层层覆盖的大字报，批判的矛头已从遥不可及的“权威”、“黑帮”，悄然蔓延至厂里那些他曾与之握手谈笑、甚至暗自佩服其手艺的“技术权威”和“八级老师傅”身上。

那些被白纸黑字罗列出来的“罪状”，在他这个老工匠看来，许多不过是工作中再正常不过的技术争论，或是些无伤大雅的个人脾性，如今竟都被赋予了如此可怕的政治含义，这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荒谬与寒意。

他感觉自己用一生构建、并赖以安身立命的精神世界——那个建立在“尊师重道”、“邻里互助”、“手艺为王”基础上的稳固世界，正在他眼前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寸寸碎裂，化作齑粉。

“尊老爱幼”？这传承了千年的古训，如今似乎已被“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的狂潮彻底淹没。那些半大的小子，如今可以对着年长者颐指气使，只要喊出一句“打破旧传统”，一切便似乎拥有了天然的正当性。

“邻里和睦”？看看这四合院吧，往日里虽也有磕碰，但面子上总还维持着基本的和气。如今呢？

许大茂之流上蹿下跳，四处煽风点火；刘海中志大才疏，却野心勃勃，妄图借机上位；往日那点脆弱的平衡与温情，早已在暗流涌动中荡然无存，只剩下猜忌与提防。“踏实肯干，技术过硬”？这曾是他易中海最引以为傲的资本，也是他评判一个人的核心标准。

可如今，看看那些被揪出来批斗的工程师、老师傅，哪个不是身怀绝技的业务骨干？可“技术尖子”的头衔，非但不再是荣耀，反而成了“走白专道路”、“脱离群众”的铁证，一项“只专不红”的帽子扣下来，便能将人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切，都与他根深蒂固的价值观产生了最剧烈的、近乎撕裂的冲突。他试图强迫自己去理解，去跟上这瞬息万变的“革命形势”，但那些完全违背常理人情的逻辑，那弥漫在空气中、几乎令人窒息的狂热，只让他感到一种深不见底的无力与迷茫。

他那套用以维系院内秩序、平衡各方关系、乃至规划自己晚年生活的处世哲学与道德经卷，在这股裹挟一切的洪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甚至其本身，就成了需要被彻底“砸烂”的“四旧”余毒。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不由自主的探寻，再次穿过窗户，投向了安静的中院。

何雨柱，这个他曾花费不少心思、试图将其纳入自己养老规划，如今却已完全脱离掌控的“变数”，在这种全院、乃至全城都陷入混乱与惶恐的局面下，反而呈现出一种让易中海感到心惊，甚至有些不安的“稳定”。

那台与他屋里一样牌子的收音机，依旧会在固定的时段响起，但何雨柱似乎总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敏锐，能巧妙地避开那些充斥着最激烈言辞的频道和时段，或者，将那音量旋钮拧到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既能让自个儿听见，又不至于扰了四邻，更不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他没有像许大茂那样，急不可耐地将崭新的袖标套在胳膊上，四处钻营；

也没有像刘海中那样，挺着并不存在的官威，亢奋地组织什么学习；更没有像阎埠贵那样，吓得几乎要闭门谢客，惶惶不可终日。

他依旧按点去食堂上班，到点提着网兜下班，偶尔，那网兜里还会多出些市面上罕见的食材。

他神色平静，步履从容，穿行在贴满大字报、标语口号的院墙之间，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与躁动，都与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易中海甚至隐约觉得，何雨柱那双平日里看似浑不吝、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眼睛里，在偶尔与他视线交汇的瞬间，会闪过一丝极快掠过的、洞悉一切的冷漠，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那眼神仿佛在说：“瞧你们这通折腾，图个啥？”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然姿态，让在迷茫中苦苦挣扎的易中海，在困惑与不解之余，竟从心底最隐秘的角落，生出一丝难以启齿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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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是嫉妒。他嫉妒何雨柱在这种天翻地覆的环境下，依然能活得如此“自我”，如此“踏实”。

尽管他从骨子里并不完全认同何雨柱某些混不吝的作派和那张得罪人的臭嘴，但他不得不痛苦地承认，这个他一度认为“不成器”的浑小子，似乎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一种在这个混乱年代里，最为坚韧也最为实用的生存方式——他不依赖于任何虚无缥缈的口号，不依附于任何瞬息万变的政治风向，不寄托于任何脆弱不堪的人际关系网，他只是牢牢地、死死地抓住了自己那手安身立命的、谁也夺不走的厨艺。

那炒勺翻飞间的真功夫，那能让领导宾客点头称赞的手艺，才是他风雨不透的硬盔甲。

而反观自己呢？

思及此处，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易中海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他现自己毕生所追求、所构建的“安稳”与“体面”，在这时代巨浪的拍击下，竟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他失去了对这座四合院的实际影响力，往日里一言九鼎的权威早已荡然无存；

他失去了在道德上的话语权，那些他曾坚信不疑的准则，如今成了被批判的对象；甚至，连他内心深处最为倚重、筹划了多年的养老规划——那个以何雨柱为核心的、指望其为自己摔盆打幡、养老送终的蓝图，也随着何雨柱的彻底独立和难以掌控，而彻底化为了泡影。

未来的路，究竟在何方？这个他住了大半辈子的院子，最终会变成怎样一副光景？自己风烛残年，除了那点即将被时代抛弃的旧手艺和旧观念，还能依靠什么来安度这愈显得漫长而艰难的晚年？

这些问题，如同无数条冰冷沉重的铁链，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眉间的沟壑锁得更深，那原本还算挺拔的背影，也在日复一日的焦虑与无望中，不由自主地佝偻了下去。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中院那扇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隐约传出的、与外界喧嚣格格不入的、调低了音量的、相对平静的收音机声——或许是在播放一尚未被禁的革命歌曲，或许只是一段寻常的天气预报。

这微弱而固执的“日常”之声，像一根细针，清晰地刺破了他最后的自欺。易中海第一次如此清晰，也如此绝望地意识到：时代，真的彻底变了。翻天覆地，无可挽回。

而他易中海，和他所代表、所坚守的那一整套旧秩序、旧观念、旧的生活方式，正被这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毫不留情地抛在身后，碾为尘土。

留给他的，只有这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迷茫，和那额头上，越皱越紧，仿佛永远也无法再舒展开的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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