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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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繁华之下（第1页）

在南雄稍作适应后，云妮儿一行继续沿北江南下，越往南，地势越见平缓，气候也愈潮热，盛夏的阳光白晃晃地炙烤着大地，唯有江面上吹来的风带着些许水汽的凉意，他们抵达了岭南最大的都会，也是南方最重要的通商口岸——广府。

眼前的景象让久居北地的云妮儿深感震撼，这里仿佛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高耸的、带有异域风格的“蕃坊”建筑与中原样式的亭台楼阁杂处，街道上挤满了肤色各异、语言嘈杂的人群，不仅有中原各地的商贾，更多了许多卷深目、头缠白布或穿着奇特服饰的蕃商，来自天竺、波斯、大食乃至更遥远国度的船只密密麻麻地停泊在珠江宽阔的码头上，卸下香料、珠宝、象牙，又满载着丝绸、瓷器、茶叶扬帆远航。

云妮儿亦是小心翼翼，在这人潮汹涌、龙蛇混杂的巨埠中，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们寻了一家位于城西、偏僻清净些的客栈住下。安顿好后，云妮儿便带着卓娜去领略这岭南第一城的繁华，自然也少不了探寻此地独特的美食，她早已听闻广州人嗜食“点心”，其精致繁复，天下闻名。

在一家临河的老字号茶楼里，跑堂的伙计推着层层叠叠的小木车穿梭于桌椅之间，车上摆放着各式各样晶莹剔透、小巧玲珑的吃食，虾饺皮薄如纸，透出内里粉红的虾仁；干蒸烧麦色泽金黄，顶部点缀着蟹籽；豉汁蒸凤爪软糯脱骨；叉烧包洁白松软，裂口处露出蜜汁叉烧的诱人色泽；还有那形似小白兔的椰汁糕，栩栩如生，引得卓娜目不转睛。这些点心分量不多，却做工极其考究，味道清淡鲜醇，与北方面点的扎实厚重、江南糕点的甜糯细腻又大不相同，云妮儿偷偷记下形制，口感，准备以后也学着做一做，但有些材料，香料可能别的地方还真的采买不到。一日午后，云妮儿便独自去城中有名的“十三行”街市，想购买一些岭南特有的香料和食材，打算日后研究融入自己的点心中。

这条街商铺林立，奇珍异宝令人眼花缭乱，但也鱼龙混杂。她正在一家香料铺前仔细辨认着豆蔻、肉桂与中原产的有何不同时，无意间瞥见不远处一个巷口，几名看似寻常、眼神却异常精悍的汉子，正与一个穿着蕃商服饰、面色焦急的人低声、快地交谈着什么，随后，那蕃商似乎极不情愿地交给了对方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那几名汉子掂了掂袋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狞笑，随即四下散开，混入人群消失不见，而那蕃商则颓然地靠在墙边，满脸懊丧与恐惧。

云妮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不动声色，买完香料便快步离开。傍晚，云妮儿带着卓娜在离客栈不远的一条街上散步，想买些本地特色的“糖水”回去消暑。正当她们在一个老婆婆的糖水摊前，挑选着绿豆沙、芝麻糊时，突然听到旁边一条阴暗的窄巷里传来压抑的呜咽和斥骂声。

“……上次的‘例钱’还没交足，这次还敢拖延？是不是不想在这片地头混了？”一个凶狠的声音说道。

“各……各位大哥，行行好，最近生意实在清淡……再宽限几日……”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的声音哀求道。

“宽限？老子们的肚子可不等人！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接着便是拳脚到肉的闷响和更凄惨的哀嚎。

云妮儿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将卓娜拉到自己身后，她认出那个求饶的年轻声音，似乎是前几天在街角摆卖自制木雕的一个腼腆少年。在这繁华都市的角落，竟也有欺行霸市之事！

她只是个过路人，怎能管得了这些，但那少年的惨叫声一声声传来，让她无法硬起心肠置之不理。她咬了咬牙，对卖糖水的老婆婆急声道：“婆婆，劳烦您快去前面街口叫巡城的兵丁来！就说这里有人行凶！”

那老婆婆显然也熟知这些地痞的恶行，吓得脸色白，连连摆手，不敢动弹。

眼看巷子里的殴打声越来越重，云妮儿心急如焚。她瞥见巷口堆着几个废弃的竹筐，心下一横，也顾不得许多，猛地将那几个竹筐用力推倒，砸在巷口，出“哗啦”一阵巨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果然惊动了巷子里的人。

“谁？！妈的，多管闲事！”巷内传来恶狠狠的咒骂声。

云妮儿拉起卓娜，转身就跑，同时对那卖糖水的婆婆喊道：“快走！”

她们刚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脚步声追来。云妮儿心脏狂跳，不敢回头，只拼命往人多的大街上跑。卓娜也吓得紧紧跟着。

就在她们即将跑出这条街，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之时，斜刺里忽然闪出一个人影，似乎是不经意地撞了那追来的地痞一下。

“哎哟！没长眼睛啊！”地痞怒骂。

那人却只是微微侧身，声音低沉冷淡：“路窄，抱歉。”

云妮儿无暇他顾，拉着卓娜一口气跑回了客栈，栓上门，犹自心惊肉跳，她不确定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是巧合还是……

当晚，她听闻那个卖木雕的少年被打成重伤，摊子也被砸了。

云妮儿躺在客栈的床上，听着窗外江上隐约传来的船歌，心中却一片冰凉，这广府的繁华，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表面流光溢彩，底下却充满了弱肉强食的不公与险恶。这重获自由后的南下旅途的惬意几乎忘了她所遭受的种种，这世间也还是那个世间，她摸了摸卓娜熟睡中依然微蹙的眉头，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至少她要保护好身边的人，要尽快找到珊瑚和家人，寻一处真正安身立命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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