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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方案被搁置(第1页)

那杯送出的咖啡,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带着暖意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林晓梦胸中荡漾了许久。陈默接过咖啡时指尖的短暂触碰(或许只是她的想象),他叫出她名字时的平静语调,以及那句“谢谢你的咖啡”,都成了她反复回味的细节,为枯燥疲惫的日常注入了一丝微甜的、不真实的色彩。这份短暂的勇气和获得的温和回应,让她感觉自己仿佛也沾染上了一点那个遥远世界的从容气度,连带着看待眼前困境的目光,都似乎多了一份然。

她带着这份微妙的振奋,更加投入地完善那份“潮汐通道”方案,甚至参考了一些网上能找到的、关于公共服务流程优化的零散文章,试图让自己的论述更具专业性,更能打动可能审阅这份方案的、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她将修改好的版本再次郑重地交给班长,这一次,心里除了忐忑,更多了几分期待。公司的“创新”征集令如同尚方宝剑,她希望这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契机。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边进行着日常的安检工作,一边留意着班长的动向,心脏总在班长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或者拿起那个存储着方案的u盘时,漏跳半拍。李哥似乎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偶尔投来的目光更加阴郁,像是在评估着潜在威胁的等级。

终于,在一个客流相对稀少的午后,班长示意林晓梦跟他到休息室旁边的临时储物间。这里空间狭小,堆放着一些备用物品和清洁工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尘埃和金属气味,是个适合进行不那么愉快谈话的场所。

班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他靠在一个闲置的铁柜上,从口袋里掏出那个u盘,在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

“晓梦,”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惯常的、略显拖沓的平稳,“你这个方案……我仔细看过了。”

林晓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等待着下文。

“看得出来,你是花了心思的。”班长继续说道,语气算是肯定,“观察得很细,问题也抓得挺准。早高峰那个堵,确实是个老毛病了。你这个‘潮汐通道’的想法,理论上……是有一定道理的。”

听到这里,林晓梦的心稍稍落下一些,一丝希望的火苗开始摇曳。

但班长的话锋紧接着就是一转,像一盆恰到好处的冷水。

“不过啊,”他叹了口气,将u盘揣回口袋,双手一摊,做出了一个典型的、表示无能为力的手势,“想法是好的,真要实施起来,难度太大了。”

他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先,这涉及到人员调配。早高峰本来就人手紧张,你要专门抽一个人去做引导,还得是机灵、会看事的,其他岗位的压力就会更大。排班怎么排?谁愿意去干这个?这都是问题。”

“其次,通道模式的临时变更,不是我们班组自己说了算的。得报给站方,站方还得评估,涉及到标识要不要改,广播提示要不要录,甚至可能还要跟公安那边通个气。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时间长不说,关键是,站方那边……”班长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种“你懂的”神情,“他们要考虑的是稳定,是别出事。任何变动,对他们来说都是潜在风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他们的常态。”

“再者,”班长看着林晓梦眼中那簇希望的火苗逐渐黯淡下去,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你现在这个方案,还只是停留在纸面上。实际运行起来,会不会出现新的问题?比如引导不力造成新的混乱?快通道会不会被滥用?这些未知数,谁也不敢打包票。现在这个考核环境,你也知道,万一出了点纰漏,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一番话,条分缕析,合情合理,将现实中的重重阻碍,像一堵堵无形的高墙,清晰地竖立在了林晓梦面前。每一堵墙,都代表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惯性、一种规避风险的本能、一种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林晓梦静静地听着,最初的那点兴奋和期待,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干瘪下去。一种沉重的、冰凉的失望,从心底蔓延开来,浸透了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精心准备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登上舞台的演员,却现台下空无一人,所有的灯光和掌声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想强调公司正在征集“创新”,想说自己可以负责前期的引导工作,想论证这方案对提升服务满意度(那个可笑的考核指标)的潜在好处……

但看着班长那张写满了“现实如此”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明白,班长并非故意刁难,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他认知范围内的事实。在这个庞大的系统里,他也不过是一个被各种力量推着走的小人物,他的谨慎和求稳,是他的生存哲学。

“所以……”班长最后总结道,语气带着一丝安抚,“这个方案,先放一放吧。你的用心是好的,班组里都看在眼里。以后有机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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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放”。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压在了林晓梦的心上。她知道,所谓的“以后有机会”,大概率就是遥遥无期。她的方案,就像之前无数个可能被提出过的改进想法一样,被归入了“想法很好,但不具备实施条件”的档案堆里,蒙上灰尘,直至被彻底遗忘。

“我知道了,班长。”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有些异常。她没有争执,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从储物间出来,重新回到站厅喧嚣的光线下,林晓梦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感。那份熬夜奋战的激情,那份借助“创新”东风而燃起的希望,此刻都化为了乌有。她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颗尘埃,无论多么努力地闪烁,也无法改变整个宇宙的运行规则。

失望吗?是的,很深。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撕心裂肺的愤怒或委屈。或许是因为王姐事先的提醒,或许是因为陈默那份遥远的“回礼”带来了一丝奇异的镇定,也或许,是她内心深处,早已对这样的结果有所预料。

她开始真正理解王姐所说的“在夹缝里找路走”的含义。推动一点微小的改变,需要的不仅仅是观察、思考和一份漂亮的方案,更需要面对盘根错节的阻力、根深蒂固的惰性和对未知风险的恐惧。这其中的复杂程度,远她最初的想象。

她走到安检机旁,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机器外壳。挫败感是真实的,但它并没有击垮她,反而像一场冷雨,浇熄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和面临的现实。

路,并没有被堵死,只是比她想象的更加迂回和漫长。方案被搁置了,但那些观察、那些思考、那些想要让这里变得更好一点的念头,并没有随之被搁置。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沉淀在她的心底,等待着下一个可能的机会,或者,以另一种更迂回的形式,悄然生长。

她抬起头,深吸了一口站厅里那熟悉的、混杂的空气,将那份沉重的失望,用力地压了下去。生活还要继续,班还要上。而成长,或许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搁置”中,学会如何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更有力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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