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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怡兰在他脸上描描画画,陆檐的声音也就含糊了几分。“既如此,陆公子身上可还有那玉石所制成的物件?若能拿来一用,也好傍身。”楚袖将簪子塞给了旁边的苏瑾泽,扭头便瞧见路眠神色有异,垂下眼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因着脸上的伪装做到最重要的一步,陆檐不能言语,只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腰间。叶怡兰用一只手托着浅口青色小碗,拇指夹着两根手指长短的兔毫笔,右手自他腰上一拂便将那红鱼玉佩扯了下来,顺手丢在了桌旁干净处。“现下脱不开身,劳烦姑娘亲自来拿了。”语罢,两根兔毫笔各蘸脂膏,在他脸上描摹起来。楚袖倒不觉得有什么劳烦,她上前将玉佩握在手里,而后又走到了路眠身前。如今天已黑了,叶怡兰做的是精细活儿,围着他二人整整燃了四根烛,将屋内映照得格外亮堂。此时她站到路眠眼前,倒是遮了光线,让人更瞧不清他的神色了。路眠不解地抬头望过来,在一片阴影里,他瞧见姑娘无悲无喜的眼眸,她将一枚玉佩放在了他手中。“处处小心,静待君归。”那一刻,路眠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有力且蓬勃。最后,他只是合拢了手掌,将红鱼攥在掌心里,沉默地往屋外走。“哎!你怎么说走就走,且等等我呀!”“噤声。”夜探路眠和苏瑾泽去了侧园查探,楚袖则是守在院子里等两人回来。原本说好两个时辰便归,却不想到了月中子时都不见人影。叶怡兰和月怜不知来劝了多少次,楚袖都岿然不动,依然在屋内燃着一豆烛火等人。无奈之下,叶怡兰和月怜也就留了下来,左不过大家一起熬一个晚上,以往也不是没有做过这事。等待的时间总是无聊,月怜央着楚袖同她读话本子,叶怡兰见楚袖本就烦心,便自告奋勇地接过了这个活计。月怜也不挑,总之有人读就是好事。叶怡兰刻意放缓了声音,在一片寂静之中读着月怜揣在身上带过来的狗血话本子。也不知是话本子写得无聊还是今日着实累着了,等叶怡兰再读完一页时,月怜已经趴在楚袖膝上沉沉睡去了。楚袖倒是精神得很,甚至还挥了挥手让她将披风取来给月怜盖上。叶怡兰不情不愿地去了,月怜在睡梦中还喃喃着糖葫芦。楚袖摸了摸月怜的头,对方将身子缩得更小了一些,倒是没再说话。叶怡兰自内室里取了搭在屏风上的宝蓝色织锦花鸟绣披风,又取了软枕来。出来便见月怜那不争气的样子,心中颇是不满,却还是将她从楚袖的膝上挪到另一头,给她仔细盖上了披风。该睡的不睡,不该睡的倒是睡得死沉。因着月怜睡去,二人连聊天解闷的机会都没了,只能各干各的。叶怡兰继续整理先前做到一半的蚕丝面具,楚袖则是随意抽了本书卷在读。这本是年前楚袖布置给月怜的课业,要她从中挑些名篇来背,不然被刁难唱些小调时都脑袋空空。但无奈月怜一看书就犯困,哪怕楚袖挑的已经是最为有趣的歌赋汇编,依旧是看不了两页就沉沉睡去。却不想到了今日,倒成了楚袖打发时间用的东西了。一本书卷读完,期间叶怡兰续了两次烛,眼看着天边吐白,才有两人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地从敞开的窗户里翻了进来。原本支在桌上小憩的叶怡兰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睁眼望去时发现楚袖已经迎了上去。两人俱都受了伤,苏瑾泽的衣衫破败,血迹与灰尘混作一处,就连面庞上也不见得有多干净,但好在步伐还稳健。严重的是路眠。他身上处处都有伤口,衣衫迸裂处鲜血淋漓,就算昏过去了,他的眉头依然紧锁,手中一对半臂长的峨眉刺怎么取也取不下来,还是苏瑾泽点了穴位强行掰下来的。有叶怡兰在,楚袖也便不上去凑热闹,只是同苏瑾泽一起烧了几桶水递进去,便守在了外室等着。苏瑾泽简单地换了衣裳洗漱一番,将身上的血腥味洗净,这才与楚袖坐在一处讲起了他们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人换了身轻便衣裳便带着东西一路往侧园去,苏瑾泽武功虽比不上路眠,但轻功却好,两人于月下树影中飞掠,任谁也发现不了。以往的许多次探查,他们都是这样完成的。但却不曾想,这次在侧园栽了个大跟头。倒不是侧园有什么了不得的防守,而是里头住着的那人着实凶残,难怪以食人血藤作守卫。有了陆檐手中的玉佩和玉簪,原本难以逾越的血藤墙在靠近他们后四下散开。两人绕着墙边走了一圈,在看到那蛇纹凸起时,路眠便知此行来的正是地方。毒蛇抱团正是朔北草原部落那群鬣狗的徽纹,路眠在黄沙上与他们交战时曾无数次见过,断不会认错。知道镇北王府里有这般穷凶极恶之徒,苏瑾泽简直用上了毕生的功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他武功只称得上一般,真要打起来,他只能勉强自保,对于路眠却没什么助力。两人没扭动机关,而是借了一旁数丈高的树翻进了侧园之中。甫一落地,一阵子阴风迎面扑来,夹杂着海腥味与血腥味,激得他一个寒颤,靠近了路眠些许。“这鬼地方,竟然还有人能住得下去!”方才没注意,被冷风一吹,他才瞧见那满园的惨白,非是裁木砌石,而是森森白骨。不知这侧园里埋没了多少人,才能以腿骨为林,头骨为山,堆出这么一副瘆人景象。哪怕苏瑾泽自诩胆大,在这种环境下也觉得有几分不适。两人这次没再分开行动,而是一起探起了这侧园的虚实。侧园占地不算大,勉强也能算个院子,但大多数地方都用白骨摆成各色物件。他方才甚至一打眼瞧见两个装扮精致、衣着考究的骨偶,若非是两眼空空,还当是什么人在黑暗中密谋。也就是这么一移眼,再回头之时便有个白影儿自远处飘了过来。苏瑾泽强自镇定,与路眠一道躲避,然而来人显然已经看见了他们,轻一拂袖便有数道寒光扑面而来。今日毕竟是来赴宴,常用的剑不方便携带,他也就在腰间缠了一束软剑,右手自腰带处一抹,轻薄的软剑被他挥舞起来,将那些暗器甩到一边去。暗器未能近身,但他握剑的手微微发麻,可见来人使了多大的力气出来。他与路眠借着夜色在侧园中逃窜,那白影儿似也不急,并不刻意来追,只是在园中闲逛,时不时甩几手暗器给他们添堵。眼看着他们离血藤墙越来越近,路眠沉下心来,对着苏瑾泽打了个手势便攥着他的峨眉刺冲了上去。苏瑾泽死死抿着唇,见两人你来我往地缠斗,白衣人甚至未曾亮出武器,只一双手便和路眠打得有来有回。他瞅准时机飞掠出去,也不知白衣人是否察觉到,然而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只要将这侧园的秘密探查完,路眠自然也能全身而退。-“然而,到底是我小瞧了那人的本事。”苏瑾泽的手指不住地摩挲着手臂,像是见识过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侧园最中央并不如我们所想,是个什么存放隐秘情报的东西,而是一座坟冢。”“墓前立了一座碑,碑上除了‘家姐’二字之外再无其他,旁边便是一间勉强遮身的草棚。”“我将那处查探了个遍,最终也只从墓碑前拾到几张未燃尽的残片。”苏瑾泽自怀中取出了一枚宝蓝色锦囊,他将束口解开,将内里的东西俱都倒在了桌上。确如他所言,残片形状各异,边缘微微泛着焦黄。楚袖拾了一片在手上,那上头是个“秋”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她捻了几下,从触感中辨别出纸张的种类,而后便皱起了眉头。“如何?”“是津南的蚕纱纸,入手柔韧,其色雪白。”“最最重要的是,此纸因所用蚕种特殊,一年也难产多少,百分之八十都做了御贡。”“从色泽与触感来看,这纸已有了些年头,硬化变脆。稍一使力,便会粉碎。”楚袖并未演示,而是将帕子铺陈在桌上,从苏瑾泽手中拿了锦囊,抖了两下,便落出不少细碎的纸屑来。大部分都是残片边角,并未有什么大碍,却有一张上头有字。“日?”苏瑾泽看着那残片,念出声来。楚袖寻来纸笔,将残片上的字句一一誊写下来。“秋、日、恩断义绝、月风、杀母留子、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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