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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清点,俞妈妈就发现少了些东西。倒不是什么贵重的果子和肉,只是不起眼的江米、枣子和山药。
山药这东西,在外头平民人家是贵重东西,在这国公府里倒真不算什么。府里主子喝汤做糕点,常常要用。
俞妈妈就扫了杏花一眼,见杏花板着个脸,看都不看她,倒是散了恼。她心虚自己今日没带杏花去见老典膳,估摸着杏花是心里憋着气,便故意摸了些东西家去……
想到这儿,又想起今日的收获,俞妈妈也不恼她手脚不干净了,反倒是笑眯眯地从柜里提出一条肉给她:“这是多出来的,拿回去给你兄弟老娘打打牙祭。”
摸了东西好啊,杏花先前一直只跟她们吃些灶上剩下的东西,从不往家里拿东西,今日这东西不算贵重,却大小是个把柄。日后她真要一脚踹开她,也算有个说头。
杏花冷眼看着俞妈妈的热情,对她的心思再了解不过。她想了想,收下了那条肉,俞妈妈的表情就更和蔼了。
杏花心里却想着:这老油耗子往家里拿了多少不该拿的,她面上不说,心里都有一本账呢,还指望着拿一条肉拖她下水……呸!真闹到夫人跟前,必定是这刁妇先死。
灶房几人面和心不和地蹲在一边用完了自个儿的晚食,刚收捡干净准备锁了门回家去,一袭杏色衣裙的青娆就在此时踏进了灶房。
“哟。”俞妈妈愣了愣,旋即立时皮笑肉不笑地迎上去,“姑娘今儿来晚了,我们准备锁门了。”
她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没死心。
青娆看了她警惕的神情一会儿,笑了。
“不晚,总归是明早才用。”她抚了抚耳边的细碎发丝,眉目如画,“方才黛眉姐姐吩咐我,明日一早给夫人做两碟点心送进去。所以我特意来知会妈妈一声,请您明日务必空出个灶来给我用。”
娇嫩得能滴出水来的美人儿,说出的话却让俞妈妈打了个激灵。她睁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望着青娆。
怎么会这样?扶柳不是说她和黛眉一向交好,万万不会让这小蹄子有机会在主子跟前露脸吗?黛眉娘子,又怎么会突然给她撑腰?
她简直怀疑这丫头是在骗她,可这院里,哪里有人敢假借夫人的名头?真是扯谎的话,明日她做的糕点又岂能送进正屋去?
俞妈妈眼冒金星,但多年的警觉还是让她立时撑起了虚假的笑:“黛眉娘子吩咐的,我们便是不趁手早起一个时辰开火,也必然给姑娘您空出个灶来。”
青娆就顶着俞妈妈扫视的目光,沉稳地颔首:“如此甚好,那就多谢妈妈您了。”
见她这样,俞妈妈的心更沉了沉。
……
翌日一早,青娆果真穿戴整齐来了灶房,灶房的东面,俞妈妈给她空出了个小灶。
她见了,也不嫌弃,问清楚了东西都放在哪里,自个儿去米柜里寻了放在了案上。
俞妈妈一直偷偷看着,眼瞧着她拿出来的那几样东西,眼睛都直了。
她还当是杏花手脚不干净往家里带,万万没想到这东西是被青娆给用了!怪不得,她还在奇怪她是哪里来的本事,叫黛眉看进了眼里,却没想到是她灶房里出了内鬼!
她恶狠狠地剜了杏花一眼,却听青娆笑道:“东西太多,劳烦姐姐来给我帮把手?”
杏花就依言去了,自始至终没有看俞妈妈一眼。
她在昨日听见青娆的话时,就下定了决心。这庄青娆能这么快得到了黛眉姐姐的认可,在夫人面前占有一席之地是早晚的事。她在俞妈妈跟前反正得不到什么好处,不如转投了她,还能凭着雪中送炭的情分站稳脚跟。
俞妈妈的心跟被火煎着似的,恨不得揪着杏花的耳朵将她揍一顿,可听着院子里渐渐有了人声,便知主子快要起身了,也不敢冒冒失失惹了主子的眼。
再恨,也只好暂且咽下,单看庄青娆这糕点能不能送进正屋再说。
一个时辰后,院里的二等丫鬟小琴过来拎饭了。俞妈妈笑眯眯地将备给夫人的饭菜给了她,送了她到门口,却见她忽然一拍脑袋,折返问:“青娆姐姐做的糕点在哪儿?”
青娆弯了弯眼睛,看了杏花一眼,杏花就高兴地将备好的糕点送了上去,还很机灵地道:“姐姐怕是拿不下,我帮您一道送过去。”
小琴笑了,点头应允。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杏花空着手回来,脸上有挥之不去的快活,对着青娆道:“……黛眉姐姐说让您也过去,等会儿夫人估计要见您。”语气恭敬了许多。
俞妈妈一看,自知大势已去,当真是被鹰啄了眼,叫人在她眼皮子底下钻了空子,攀上了上头。
她心里懊悔不已。一时想着自己不该听扶柳的话,将人为难成那个样子,一时又想着昨日不该太算计,若是带着杏花一起去了,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事。
杏花却不再看她,只是望着青娆袅袅婷婷离去的背影,微微发怔。
厨艺虽好,容色却更动人,也不知这尊佛会在灶房里待多久。
*
青娆到正屋檐下时,鹤哥儿的乳母正抱着他进去给陈阅姝请安。
小孩子依偎在乳母怀里,唇色有些偏白,纵然性子比外人想象得活泼,却也很难掩去病弱之气,需得精心服侍才能养得康健。
鹤哥儿的乳母王氏扫了一眼檐下低着头的青娆,没怎么理会便抬脚进去了。她是国公府独子的乳娘,算是鹤哥儿半个娘,将来如无意外,鹤哥儿要给她养老送终的,故而对普通的丫鬟,她并不怎么看得上眼。
扶云提着茶壶出来,见到了青娆,顿了顿,将她带到了茶房:“……你且在这里等等,鹤哥儿来了,夫人且得一会儿才能见你。”
她倒不是怜惜青娆在外头等的辛苦,只是姨娘们说不准前后脚就过来了,若是青娆的相貌被外人瞧见了,难免要生事。
尤其是方氏,那一位可是个善妒的。
青娆便安静地在茶房里等着。
扶云的态度也能说明一些事,看来方才夫人已经看过甚至是用过她做的糕点了,否则她没再坐在茶房里等的待遇。
上一回她来茶房,还是作为陈家大夫人带来的丫鬟被热情款待的。后来她进了这正院,就一直受的是冷眼,坐的是冷板凳。
她坐在茶房里头,屋里半支着窗,晨起的丝丝凉气顺着窗棂漫进来。她听见外头渐渐热闹了起来,环佩铿锵声、衣裙窸窣声渐次交织。
她往外头看,便见先前见过的丁姨娘带着敏姐儿先来了,正院的人很快将母女俩迎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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