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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坦言自己心中所求,为什么自己心里空落落地疼?
她真的忍心,看裴迹之这么折磨自己吗?
沈亦谣缓缓坐在床边,拣了一丝裴迹之的头发,掻着他的耳朵,“李氏有句话,说得不对。是我命不好,是我带累了你。”
裴迹之猛地从榻上翻身起来,双眼泛红,犹如困兽,“你到现在还要说这样的话,来诛我的心!”
伤口的疼他已无暇顾及,心口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什么……狗屁!命啊!”
狠心的短命鬼自己没心没肺,吃了那么多苦就随随便便走了。
为什么要认命啊?
为什么要甘心?为什么要放下?这人世,已经太亏欠她了啊。
“好了好了。”沈亦谣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上前擦去裴迹之眼角的泪,手指上凝结一滴水珠,一时有些发怔。
原来,眼泪也可以碰到啊。
裴迹之红着眼,试探着问,“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祠堂的事?”
“一开始……”沈亦谣闭着眼睛,把痛苦的回忆从脑子里翻出来,“我觉得太屈辱了……我要怎么同你说呢?我给别人下跪,把抄家的消息带回来。我和你的家人,指着鼻子骂我小人得志、不守妇德,说我是暗娼,怀疑我与旁人苟合吗?”
“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能把这些屈辱从我脑子里清掉吗?”沈亦谣惨然一笑,“小产那两三个月,我觉得是你科举不中,跑出去喝酒的错,那时候我对你很不好吧。对你发了那么大的火,那个时候,我提了和离吧,但怎么都赶不走你。我知道你也怪自己,你心里也痛苦。我们两个人各自心里揣着痛,彼此亏欠,日子却还是过下去了。”
“后来知道小产真相的时候……那时候我父母已经走了。我是真的责怪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我的错?是不是我真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所以是我咎由自取,我不配做母亲,也不配做人女儿。所以老天不让我生下孩子,所以老天连我仅有的一点点亲情都要从我身边收走。”
“沈亦谣。”裴迹之想上前抓住沈亦谣的手,但只是无力地在空中攥紧。
沈亦谣伸出手,和裴迹之在虚空中交叠,“怎么办呢?我该把罪断给谁呢?罪在你爹娘,我心里会好受一点。可是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要我每天和仇人在一起度日吗?要你跟我一起同仇敌忾吗?”
“罪在你我,也许会好一点吧。怀着对彼此的亏欠,互相折磨,互相责怪,但还是……”沈亦谣忽地停住了。
但还是什么呢?
但还是相爱,还是分不开,还是舍不得放手。
可以这么说吗?
生前绊住她的东西,要拿出来再绊住他吗?
“还是什么?”裴迹之红着眼,逼问着她要答案。
“还是。”沈亦谣侧过脸去,屏着自己颤抖的呼吸,“能凑合着过。”
裴迹之伸在空中的手慢慢垂下去,眸光闪烁,“……那怎么办?我还是知道了。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亏欠,一个人折磨,一个人怀着对家人的恨,凑合着过了。你瞒得那么好,怎么不瞒到我死了再告诉我。”
“那不一样啊。”沈亦谣一笑,牵了牵裴迹之的衣领,把他重新拉着侧躺下。
“哪里不一样?”
“你现在可以慢慢折磨你的父母了。”沈亦谣闪着眼睛同他说了个恶毒的主意。
有爱才有折磨,有亏欠。才能彼此揣着龃龉得过且过。
裴迹之侧躺在床上,无奈苦笑,“沈亦谣。你真的对我狠得下心。”
沈亦谣飘在梁上,哑口无言。再能言善辩的人,都给不出正确答案。
她能怎么办呢?已经是桩冤假错案了。
余生,来世,她都帮不上忙,也添不了乱了。
第42章“蜡油,烫不烫?”
夜里下了一场暴雨,惊雷把院子里那株杏子树劈成了焦炭。
一人一鬼站在窗边,暴雨噼里啪啦砸下,纱窗被风摇得呼啦作响。沈亦谣缓缓侧过脸,一点点转向身旁穿着白寝衣呆若木鸡的男人,“怎么办?是不是坏兆头?明日那诗会还去得吗?”
闪电把裴迹之的脸映得惨白,勾唇一笑,比身旁的人更像个地狱复仇的恶鬼,“这么险的雷都能劈歪,你放心吧。我们指定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去睡吧。”裴迹之顺手给沈亦谣重新添了三炷香,插好后转身侧躺回床上。
沈亦谣跟上去,慢慢蜷下身,轻手轻脚地躺在裴迹之身边。
听身边人绵长的呼吸,如果她还活着,这样的距离足够她感受到身边的体温。
如果她重返人间本就是一桩冤假错案。
那宣告正义的判官,迟一些,再来审判她的蹉跎吧。
“沈亦谣。”身边人在黑暗中忽地出声。
沈亦谣吓了一激灵,当即就飘到梁上。
“回来。”
“什么回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一直都在外面啊。”沈亦谣大惊失色,连连往窗边躲。
“沈亦谣。”裴迹之侧躺着,用背影同她说话,“陪我一会儿,当我求你了,好吗?我刚给你上了香,你许我一个愿望吧。”
“……好吧。”沈亦谣踟蹰着飘上前去,慢慢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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