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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今安没接话,只是稍稍举起手机,屏幕朝他亮了亮,上面赫然是那份电子合同的封面:“我花这么高价钱雇的男友,总得验验货吧。”梯形的阴影有点偏移,宋闻的小半张脸铺上了阳光。脸颊热辣辣的,睫毛镀了一层金亮的边,轻轻扇了两下,他迟疑道:“这样……不太好吧?”陆今安盯着那张阴阳脸,嫌他墨迹:“要不,宋先生看一下合同里的违约条款?”话音故意断了一瞬,车里的男人懒洋洋的问:“能验吗?”掌心多了把热汗,偷偷擦在裤子上并不明显,宋闻瞄了一眼不远处提着菜篮子的老妇,轻声道:“能。”作者有话说:没错,我们宋儿就是颜控,甭管是谁,好看就行。所以某人,后期追妻真的很惨,好看的人那么多,我们宋儿转身就能遇到一堆。验完了,验完了!宋闻的手在裤子上蹭了一把,彻底走出那块阴影,绕车半圈,拉开了后座另一侧的车门。车里的冷气打得很足,满身燥意的宋闻打了个哆嗦。后座过于宽大,他贴着车门刚刚坐好,一抬眼,撞上的陆今安的目光。“你是gay?”男人问。宋闻点点头:“是,但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你演戏。”“配合我演戏这事先放一放。”陆今安散漫地往椅背上一靠,交叠的长腿几乎占去后座一半空间,“我们先来聊聊&039;怎么般配&039;的问题。”“摘了眼镜。”他下巴微抬,用的是命令的口吻。宋闻鼻梁上那副还是高中时配的眼镜,黑框,略显沉重。他指尖捏着镜腿轻轻取下,漏出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因为尚不适应,他的眸光略显游移,却让整张脸褪去书卷气的沉闷,露出青年人特有的明朗来。“把额前的头发撩上去。”陆今安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再次开口。自打毕业,宋闻也没有个正正经经的领导,陆今安如今领导架子摆得足,宋闻“牛马”的觉悟一上身,老老实实地撩开了额前的刘海。大概是被头发捂久了,额头上还留着淡淡的薄红,和他白皙的脸颊形成浅浅的色差,倒显得五官更分明了些。车内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出风声,陆今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飞快移开目光,像是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他看着窗外问。“没有。”宋闻答得斩钉截铁,还不忘补充,“长得帅的我一般都记得住。”陆今安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蹙了下眉头,身体向后挪了挪,拉开了与宋闻的距离,又谨慎地告诫:“我是直男,合同里写明了,我们一切都是演戏,私下不能有感情纠缠。”宋闻点头,指尖还在摩挲镜腿:“知道,违约金高得吓人,我拎得清。”紧绷的肩线松了松,陆今安重新靠回椅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开始做入职前的背调:“有工作吗?”“三天前还有。”陆今安倒也不意外,随口问:“以前干什么的?”“算是库管员吧。”陆今安最烦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斜了身边的青年一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宋闻上一份工作,三言两语掰扯不清。刚毕业那会时间多,他偶尔会去公园下棋。像兔子遇到了一群龟,宋闻从无败绩,直到遇到了在一众臭棋篓子中鹤立鸡群的严老头。严老头棋瘾大,方圆十里找不到对手,平日只能咬着牙跟一群棋艺稀松的搭子磨指头,憋得难受。遇到宋闻时,他一边下棋一边抹着老泪,最后输得开开心心,特意买了二斤鸡蛋,装进了宋闻的网兜。然而没过多久,宋闻忙于求职,没空再去公园。没想到工作找得异常顺利,大型超市的库管员,月薪过万。可转头,宋闻就在超市碰上了抱着棋盘的严老头。“这超市是我儿子开的,”老人笑眯眯的,“你在这儿挂个职,主业还是陪我下下棋、喝喝茶,怎么样?”老头往前一凑:“算大爷求你。”有名无实的工作宋闻做了一年多,薪资从一万涨到了一万八。直到几天前超市易主,严老头一家搬去了别的城市。“主业陪人下棋,副业库管。”宋闻重新组织了语言。陆今安听得直皱眉,觉得眼前的小青年八成脑子缺根弦,他心想着有时也怪不得渣男混蛋,有些对象是真他妈想换。他对着空气吁了口气,语气里带了点压不住的疲惫:“往后陪我应付场面时,你尽量少说话。”见宋闻应了,他才像是施舍般眼皮半抬,算是给了点“民主”的面子:“你有什么问我的吗?”宋闻的视线在陆今安脸上停了停,最后落在他绷直的唇线上:“你为什么不对我笑?”陆今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我一个月在你身上砸五万块,还得给你演欢乐喜剧人?”话里带了点骂人的糙劲儿,“怎么着,要不要再给你唱个小曲儿助助兴?”陆今安的嘲讽如同兜头泼来的冷水,宋闻却像裹了层膜,半滴都没沾身。他甚至在心里给陆今安的话标了重点:五万块、不必陪笑,两个核心要素一串联,逻辑链清晰得像道数学题。因而先前那点关于差别对待的疑惑,随着答案的公布,悄无声息地散了。“不用唱曲。”宋闻一项不让别人的话掉在地上,“我不怎么爱听。”前排的司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今安斜眼剜过去,喉间低低滚出个“草”字,再转向宋闻时,语气已经暴躁:“还有没有要问的?一次性问完。”宋闻戴上眼镜,觑了一眼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电视里这种车,”他的手指在前排座椅旁划了道线,“都有个能升降的隔板是吗?”“有,问这个干什么?”宋闻耳根悄悄漫上点红,声音压得很轻:“一会儿验货的时候,你能把那块板子升起来吗?”陆今安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座椅上弹起来,又惊又怒地指着宋闻骂:“我他妈是直男!纯直男!我真想把你脑壳敲开看看里面到底塞了些什么破烂玩意儿!”宋闻不解,小声提示:“是你刚刚说要……验货。”陆今安伸出指尖快速勾了一把宋闻的眼镜,向上一抬胳膊又拽了一下他的头发,然后迅速收回手:“验完了,验完了!”“哦。”宋闻把拽脱的眼镜扶好,“就这样的话,其实我站车外就能验的。”胸口有点透不过来气,陆今安扯松了领带:“你还有点失望了?”宋闻说谎时声音打着虚:“没有。”“明天等我电话,现在下车!”陆今安暴跳如雷,指着车门的手直发抖,“别在我眼前晃,晃得我眼睛疼。”叫什么陆总,叫达令隔日,午时,太阳毒辣。院子里树下有微微晃动的阴影,赵双华翘起脚,用梳子梳了两下宋闻额前耷拉下来的碎发:“小闻啊,今天这饭局可得上点心,伺候好那位少爷,你机灵点,多给人家递个话、倒杯水,留个好印象。”宋仲春在一旁敲边鼓:“人家是大家少爷,脾气娇纵是常事,你多让着点,嘴巴甜一点,别成天跟块榆木疙瘩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等你站住了脚,就能查你爸妈当年的事了。”宋闻站在原地没动,眼睛却瞟向了院门。那里堆着一堆乱石,大小不一,天最热的时候,找块平整的石头,打个鸡蛋上去都能煎得两面金黄。“听见没有?”宋仲春推了他一把,力道不轻。宋闻踉跄了一下,忽地就想起昨天陆今安在车里甩给自己的那句话:“明天等我电话。”他抬头看向宋仲春:“这饭局一定要今天去吗?我这边……”“哪那么多废话。”宋仲春脸一沉,“让你去你就去,人家车都来接了。”宋闻沉默了片刻,拿出手机,给陆今安发了条微信:“中午有安排吗?”信息发出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半点回音都没有。正盯着屏幕出神,院外传来两声短促的鸣笛声,宋仲春三两步跑到门口,伸着脖子往巷子口瞅,见那辆只露出半个车身的豪车,脸上立刻堆起笑,冲车子挥了挥手。转过身时,他不由分说拽起宋闻:“快走快走,车来了。”宋闻几乎是被半推半搡地上了车,宋仲春弯着腰往车里瞧,发现只有一个司机。他点头哈腰:“要不我陪着宋闻去吧,这孩子……”“不用。”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车子挂档,滑行而出。从南城到北城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却似换了天地。鳞次栉比的楼宇替换了斑驳杂乱的老巷,恣意生长的老槐换成了精心修剪的花木,好看是好看,却少了点让人踏实的粗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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