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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闻走回巷子的时候,拨通了贺思翰的电话。电话那头的贺秘同样在打电话,流利的英语和键盘的敲击声传入宋闻耳中。靠着巷子边儿,裹着军大衣无所事事望天的大爷,口袋里的收音机播完了半首歌,贺思翰才挂断了越洋电话,将一声“宋闻?”从听筒送了过来。宋闻这边的思绪还陷在老歌里,慢了半拍儿。还未发声,对面就抢白:“大佬,你什么时候把陆总放出来啊?我这边快顶不住了。”宋闻慢腾腾地顺着巷子溜边走,边走边问:“汇森现在怎么样了?”“汇森倒是一切如常,就是陆总再不露面,怕是那些觊觎他位置的宵小就要搞事情了,现在公司内外什么流言都有,最离谱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宋闻刚刚从林知弈那里听了一耳朵,捂着话筒低声说:“癌症还是爱滋?”“不是,说陆总为了巩固地位,爬了某位大佬的床,大佬喜欢青春有活力的,所以陆总现在打扮得跟圣诞节的火鸡似的。”宋闻微微蹙眉,不喜欢这种形容。贺思翰在电话那边哀嚎:“大佬,要不你高抬贵手把我们陆总先放出来几天?所有商场都在备战新年,等忙完这段日子,再物归原主行吗?”此时,宋闻已经走到了出租房附近,门外堆着个人,正等着他开锁。客厅的窗户开着,陆今安裹着大衣衔着烟,笑着望向缓缓而归的自己。窗棂后的那张脸实在是好看,宋闻觉得自己半个月应该忘不了。“我会让他回去主持工作的。”在距离出租房米的地方,宋闻的话被冷风一吹便散了。“得咧!”贺思翰千恩万谢,“不过我看陆总好像被你囚得心甘情愿,你这边倒是放了人,他那边能愿意回来吗?”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搓了一把脸,“你俩这关系太混乱了,不能深想,越想越乱。”宋闻挺想为这话点个赞的,他也从来都不愿深想自己与陆今安之间的关系,像猫崽子的爪子下的毛线团,乱得没有头绪。挂断电话之前,他只轻声对贺思翰说:“你老板明天就会到岗。”开了锁,还是那套流程,平均年龄超过六十的老爷子与陆今安称兄道弟,将隔着窗子没唠完的闲话,就着热茶,天上地下又跑了一圈,直到饭时,才告辞而去。这回是宋闻送的客,与最后一人笑着道了“再见”之后,他看向正想往厨房走的陆今安。“你也走吧。”他的声音依旧平缓,像刚刚的每一句“天冷路滑您慢点儿”。毛绒拖鞋踏过水泥地的声响骤然停住,陆今安转过身,眉头微蹙:“你说什么?”“我说你也走吧,我这儿就不留你了。”入户门开着,冷风直往屋里灌,陆今安穿得单薄,却未避风口:“为什么又要赶我走?这几天我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就是不想再‘囚’你了。”宋闻垂下眼帘,“……很烦。”“烦?”陆今安一步步走向宋闻,用手轻轻拂过他鬓边的发丝,“昨晚是谁下完一局棋,还拉着我想再开一局的?当时宋老师那股‘好为人师’的劲儿,可没看出半点厌烦。”冷风扫过面颊,压下了宋闻脸上的薄红。他偏开头躲开那只手,语气硬了些:“只是正常的需求,陆总不用多想。”陆今安盯着宋闻看了两秒,没再追问。越过他,伸手关上了入户门。门板“咔嗒”一合,隔绝了外面的寒意。他把宋闻拉到餐椅旁,按着他的肩膀让人坐下,自己则拉过对面的椅子,凑得极近,几乎能看清对方眼底的细碎光纹。“宋闻,你是不是见了谁,或者听了什么闲话?”宋闻的脊背拔得溜直,回语刚漏了个话音,便被劫了,陆今安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好好说话,别学书里的那些渣男绕弯子、装深沉。”被戳穿了心思,宋闻只好放松脊背,臊眉耷眼地耷拉着脑袋,声音很轻:“陆今安,我搞不清楚我们现在算什么?这种荒唐的‘囚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如果哪天你新鲜劲儿过了……”“不会!”陆今安打断了宋闻的话,“我喜欢现在的日子,喜欢和你在一起。”宋闻沉默着,目光飘到餐桌上的那盘花生。陆今安见状,立马拽过盘子,剥了颗花生仁递到他嘴边。指尖被温热的唇瓣轻轻一碰,宋闻就着他的手衔了进去,边嚼边伏在桌上,头枕着臂弯闷声道:“我喜欢简单一点的生活。简单的人际关系,简单的情感关系,我甚至不想替父母报仇,也不想替自己报仇。陆今安,我只想拥有一份平静的生活,可是你……你只要在我身边,我的心就是乱的,生活也是乱套的。”他抬起眼,撞进对面人的目光里:“陆今安,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一颗花生又被送到嘴旁,陆今安连手指都透着小心翼翼:“如果我学着安静些呢?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宋闻接了那颗花生,慢慢咀嚼,目光空了一会儿,才在臂弯中摇了摇头:“陆今安,我觉得我不喜欢你。我见到你确实会心动,偶尔也会觉得开心,可看到别人好看的脸,好像也会有这种感觉。我似乎喜欢每一张英俊的脸,却没真正喜欢过一个完整的人。”他轻声问:“你明白这种感觉吗?”“我懂。”陆今安竟没有动怒,只是捏着花生苦笑道,“你就是一个肤浅的渣男。”宋闻认同地“嗯”了一声,又嘟囔:“花生。”陆今安这次大方地连喂他三颗花生仁,然后忽然蹲下身,仰头望着他:“那你讨厌我吗?和我在一起时觉得恶心吗?”宋闻果断摇头:“但……”“但你不确定换个人是不是也一样?”“……对。”宋闻伸手拨开陆今安额前的碎发,端详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忽然想起了林知弈的话,“有人说,你如果离开我半个月,我可能连你名字都记不清了。”出乎意料地,陆今安没有追问这话的出处。他沉默下来,下意识捏碎了几颗花生,胡乱塞进嘴里,待口中嚼无可嚼,才拍了拍手上花生壳的碎屑。“那不如我们试试?”“试什么?”“我们分开一段时间,让你认清自己的心意。”宋闻没想到陆金安会有此提议,愣了一下后,随即失笑:“他胡说的,他连自己的感情都理不清。再说我怎么可能半个月就彻底地忘记一个人。”“试试看吧。”陆今安目光灼灼如星,“如果半个月后你还惦记我,还有不舍……那就证明,即便不看这张脸,”他拉着宋闻轻触自己脸颊,“你也是喜欢我的。”脸颊缓缓蹭着掌心,陆今安的话如月光一般铺展开来:“到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宋闻呼吸一滞,惊讶地发现自己竟不排斥这个提议,心底反而泛起隐秘的期待。这似乎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陆今安回去工作,又不必立刻断了联系。至于半个月后……说不定自己真的见异思迁,斩断了与陆今安之间的那点丝丝络络难解的牵绊。他的心思全写在脸上,陆今安轻声确认:“同意了?”“嗯。那你什么时候搬走?”陆今安凑得更近,呼吸交织:“临走前,能讨个吻吗?”宋闻睫羽轻颤,没有作声。陆今安在他唇上轻轻一碰,又退开些许:“可以亲这里吗?毕竟我们要分开这么久……”宋闻不自觉地抿紧嘴唇,指尖微微发颤。下一秒,陆今安已经深深吻了上来。次不再是浅尝辄止,唇齿相缠间带着急切的力道,宋闻不自觉地仰起头,任由对方攻城略地。吻带着花生淡淡的香气,却又炽烈得令人心惊。宋闻的呼吸瞬间乱了,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回应着这个令人心跳失序的吻。直到两人都气息紊乱,陆今安才稍稍退开,沿着唇角吻至耳畔,喘息着低语:“你喜欢的是我的脸,想避开的也是我的脸,这半个月我白天躲你远远的,肯定不让你见到我,但晚上……能不能给我留个门。”宋闻平复着呼吸,轻轻推开他:“这样不行。”“晚上留门,但不用开灯,这样你就看不到我的脸了。”陆今安又吻上来,时而轻柔,时而热烈,深深浅浅、轻轻重重,“我保证天亮前就走,绝不耽误我们的计划,好吗?”“这算作弊……”“看不见脸就不算作弊。”陆今安单膝跪地,仰头望着他,“宝贝儿,晚上我真离不开你。”在越来越深的吻中,宋闻的理智渐渐融化。当陆今安的手不安分地顺着他的背脊慢慢抚过时,他终于松口,在渐浓的暮色里轻声应允:“……好吧。”陆今安!这几日,宋闻出租房的灯熄得越来越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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