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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破晓时,青木灵境的广场上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血迹被冲刷,打斗留下的坑洼被填平,折断的旗杆换了新的。若非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硝烟味和隐约的血腥气,几乎看不出昨夜这里发生过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战斗。
陆远站在管理处二楼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他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清醒得可怕,像被山泉水洗过的寒玉。
窗外,张大山正指挥着杂役们做最后的布置。今天就是签约仪式,宾客辰时三刻到场,巳时正式开始。时间不多了。
楼梯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带着修士特有的韵律感。
“人已经押送到执法堂了。”韩枫走进来,深灰色的劲装上还沾着几点干涸的血迹,不是他的。“八个活口,三个重伤的用了续命丹,死不了。石坚师兄追那两个逃走的,一直追到青木镇外,截住一个,另一个...用了血遁符。”
血遁符。以精血催动,瞬间远遁千里,但代价是修为跌落一个大境界,且终生难再寸进。这是真正的亡命手段。
“逃走的那个,看清脸了吗?”陆远问。
韩枫摇头:“黑巾蒙面,但从身形看,很瘦小,左臂似乎有旧伤——和王癞子很像。”
果然。陆远的手指在窗棂上轻轻敲击。王癞子只是个棋子,但却是关键的棋子。他知道的,恐怕比刘管事还多。
“严明执事那边什么态度?”陆远转身,看向韩枫。
“很严肃。”韩枫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审了一夜。我离开时,他正要去提审刘管事。不过...”他顿了顿,“他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话?”
“他说,”韩枫放下茶杯,眼神复杂,“‘告诉陆远,他惹的麻烦,比他想象的还大。丹鼎阁的那块令牌...是真的。’”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陆远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走到案前,从抽屉里取出那枚翠绿色的玉片。玉片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背面的丹炉图案清晰可见。
“玉片是真的,令牌也是真的。”他轻声说,“但光有物证不够,我们需要人证。”
“刘管事会招吗?”
“他必须招。”陆远将玉片收起,“因为他没有选择。严明执事既然肯收下令牌,就说明执法堂已经决定插手这件事。刘管事再硬扛,就是和整个执法体系作对。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
窗外传来鼓声试音,是杂役们在调试今天的“山水鼓阵”。
“还有两个时辰。”陆远看向窗外逐渐明亮的天色,“在仪式开始前,我要去见一个人。”
“谁?”
“李长老。”陆远披上外袍,“有些话,只能在仪式前说清楚。”
青木宗主峰,长老别院。
这片建筑群坐落在主峰东侧的山腰处,背靠峭壁,面临云海,灵气浓度明显比外门区域高出一截。白墙青瓦的院落错落有致,每座院子都有独立的防护阵法,寻常弟子不得靠近。
陆远在院门外等了约莫半柱香时间,才有一个青衣道童出来引路。
“长老在‘听松阁’等候,陆先生请随我来。”
道童的声音清脆,举止规矩,但眼睛里的好奇藏不住——一个凡人被长老召见,这在青木宗可不常见。
穿过三道月洞门,绕过一片精心打理的灵药田,陆远终于见到了李长老。
听松阁是一座建在悬崖边上的小楼,三面开窗,窗外就是翻滚的云海和远处如黛的群山。李长老坐在一张紫檀木茶案前,正用一把小小的银壶煮水。水是山泉,在壶里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坐。”李长老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壶口升起的水汽。
陆远行礼,在对面坐下。茶案上已经摆好两个白瓷茶杯,杯壁薄如蝉翼,对着光能看见里面澄澈的茶水。
“尝尝,今年的‘雾顶灵芽’,昨天刚采的。”李长老倒了两杯茶,动作行云流水。
陆远端杯,先闻香——清冽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沁人心脾。浅啜一口,茶汤入喉,先是微苦,继而回甘,最后有一股暖意从丹田升起,游走四肢百骸。
“好茶。”他放下茶杯。
李长老这才抬眼看他。老人的眼睛并不浑浊,反而清澈得惊人,像是能看透人心。
“昨晚的事,我听说了。”李长老缓缓道,“八个黑煞帮的人,三个重伤,一个逃跑时用了血遁符。动静不小。”
“惊扰长老清修,弟子惶恐。”陆远垂眸。
“惶恐?”李长老笑了,笑声里听不出情绪,“你若真惶恐,就不会把事情闹这么大。”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云海:“陆远,你知道青木宗有多少年没出过这么大的乱子了吗?外务堂管事勾结黑帮,内门可能有人牵涉其中,当众对峙,深夜袭杀...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三十年前魔道入侵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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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沉默片刻,也站起身,走到李长老身后半步处:“弟子无意搅乱宗门,只是...有些事,不得不为。”
“不得不为?”李长老转身,目光如电,“你可知道,丹鼎阁在宗门是什么地位?刘玄虽然只是个采药执事,但他师尊是丹鼎阁三长老!筑基后期的修为,宗门半数丹药都出自他那一脉!你动了刘玄,就是动了一整条利益链!”
这些话,李长老说得极快,像是压抑了很久。
陆远静静听完,然后问:“所以长老的意思是...此事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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