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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号”犁开万顷碧波,船尾的浪花在正午阳光下碎成满目金屑。林默涵倚在舱室舷窗边,后背的伤口被医生重新包扎过,渗血的纱布换成了洁净的白布,但每一次呼吸仍牵扯着火辣辣的痛。他望着窗外飞掠的海鸟,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表表链——表针依旧停在八点十五分,像一道刻进时光的伤痕。
苏曼卿端着碗姜茶推门进来,瓷碗搁在桌上时发出轻响:“医生说你得吃点东西。”她将姜茶推到他面前,热气氤氲里,锁骨下方的伤口绷带隐约可见,是撤离时被荆棘划破的旧伤。
林默涵接过碗,姜茶的辛辣混着海风的咸腥钻入鼻腔。他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稍稍驱散了骨缝里的寒意:“接应的船还有多久到?”
“阿海说,傍晚就能进维多利亚港。”苏曼卿坐在床沿,手指抚过怀表冰凉的金属外壳,“王副书记发来消息,‘雷霆计划’的微缩胶卷已经通过特殊渠道送往香港,交接地点在……”她顿了顿,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张字条,上面是王副书记刚劲的笔迹——“铜锣湾避风塘,渔舫‘海辽号’”。
林默涵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当然知道“海辽号”——那是1949年从香港起义归航的第一艘海轮,如今虽已退役,却仍是香港地下党传递情报的重要据点。他抬头看向苏曼卿,她的眼睛在舱室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两簇跳动的火苗。
“魏正宏的人肯定在盯着避风塘。”苏曼卿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在字条上轻轻敲击,“他既然能派巡逻艇拦截我们,就一定能在香港布下天罗地网。”
林默涵放下碗,从怀里掏出***。屏幕上,“雷霆计划”的文字早已被他背得滚瓜烂熟:1950年1月15日凌晨四点,炸毁厦门、汕头、湛江第三港,破坏福州、汕头、海口空军基地,刺杀三位东南沿海将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悬在新中国的头顶。
“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他将***塞进怀里,金属外壳贴着胸口,硌得生疼,“计划关系到数万军民的性命,绝不能有失。”
苏曼卿点头,从包里拿出个小镜子,对着镜面检查自己的妆容。她的头发剪短了,染成了深棕色,脸上扑了层薄粉,遮住了苍白的气色。这是陈明月教她的伪装技巧——在香港,一个普通的短发女职员,远比长发飘飘的旗袍女郎更不容易引人注目。
“我跟你去。”她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默涵看着她,忽然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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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维多利亚港,霓虹灯次第亮起,将海水染成一片迷离的彩色。东风号缓缓驶入港口,远处的太平山顶笼罩在薄雾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阿海站在驾驶舱里,对着无线电低语:“王副书记说,接应的人会在铜锣湾码头等我们。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林默涵和苏曼卿换上便装——他穿着件灰色中山装,她穿着件藏青色列宁装,两人看起来像一对普通的香港市民夫妻。他们提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怀表和那只藏着微缩胶卷的戒指盒,走下船舷。
码头上人来人往,几个穿黑雨衣的男人混在人群中,目光锐利地扫过下船的乘客。林默涵拉着苏曼卿的手,装作不经意地靠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东侧第三个货箱后面,有两个人。”
苏曼卿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过——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两人,持枪,右侧包抄。
林默涵咳嗽两声,将手里的旧报纸往地上一扔。报纸飘落在一个穿黑雨衣的男人脚边,男人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就在这瞬间,林默涵拉着苏曼卿拐进旁边的小巷,钻进一辆早就等候在那里的黄包车。
“铜锣湾避风塘。”林默涵对车夫说,声音平静。
黄包车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穿行,窗外的香港繁华而喧嚣,舞厅里飘出周璇的《夜上海》,酒馆里传出醉醺醺的划拳声。苏曼卿坐在他身边,手指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
“别怕。”林默涵握住她的手,掌心里全是汗,“到了避风塘,我们分开行动。你去‘海辽号’接头,我去引开尾巴。”
苏曼卿摇头:“不行,要走一起走。”
林默涵还想说什么,黄包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回头说:“前面堵车,得走过去。”
两人付了车钱,下车往前走。避风塘就在前面,密密麻麻的渔船停泊在港湾里,船头的灯在暮色中像一只只萤火虫。远处的“海辽号”静静地停在那里,船身斑驳,甲板上空无一人。
“就是那里。”苏曼卿指着“海辽号”,声音发颤。
林默涵点头,目光扫过避风塘的入口。几个穿黑雨衣的男人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照片,对着过往的行人挨个比对。
“我引开他们。”林默涵说,从帆布包里拿出怀表,塞进她手里,“如果我出不来,你拿着怀表去找王副书记,他会在香港接应你。”
苏曼卿抓住他的手:“维哥,你一定要回来。”
林
;默涵笑了笑,转身往避风塘入口走去。他故意走得很快,帆布包在肩上晃来晃去。一个穿黑雨衣的男人立刻注意到他,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
“站住!”男人喊道,举着枪追了过来。
林默涵猛地拐进旁边的小巷,往相反的方向跑去。穿黑雨衣的男人紧追不舍,枪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子弹打在墙壁上,溅起一串串火花。
苏曼卿躲在暗处,看着林默涵消失在巷子尽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咬了咬牙,转身往“海辽号”跑去。
“海辽号”的船舷上挂着软梯,苏曼卿抓住软梯,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海风卷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她跑到船舱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三长两短,是约定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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