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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江承煊对老板说。
沈慕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我以为你不吃辣。”
他记得清楚,以前的江承煊口味清淡,对辛辣刺激的食物向来敬而远之。
“从前确实不吃,”江承煊神色如常,转身又去旁边的窗口买了杯温热的豆浆递到沈慕手里,“现在不吃辣还不行了。”
人的口味当然是会变的,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可能不一样。
这个道理沈慕懂,但沈慕也很难不联想到什么。是因为谁呢?是谁让江承煊习惯了曾经排斥的味道?是谁拥有了改变他习惯的能耐?
他吃了口渔粉,刚才还觉得开胃的酸辣味,这会儿却有些吃不下去了。
好在江承煊解释的很快:“之前有个小患者,十多岁,胶质瘤,需要取活检做检查,但他不肯配合,哄也不行,劝也没用,后来我发现他特别馋门口那家川菜馆的毛血旺,我就跟他说,你乖乖做完检查,我陪你吃,多点辣,然后就发现吃辣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逐渐也就接受了。”
沈慕写这个剧本之前好歹了解过一些医疗知识,听到“胶质瘤”三个字时心里一沉,下意识追问道:“后来呢?”
江承煊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他,嘴角扯出一个很浅的弧度:“弥漫性胶质瘤,四级,手术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家属选择放疗,现在……应该不在了吧。”
当医生的都见惯了生死,太多事情都无力回天。
沈慕犹豫了下,伸手拍了拍江承煊的手背:“别太放在心上,你已经尽力了。”
江承煊笑笑,沈慕收回手的时候被他握住,大拇指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两下:“你刚刚,在想什么?”
沈慕想把手抽出来,但没成功,江承煊就这么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的那些小心思全都看穿,沈慕突然间就很烦躁,对上他的视线,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在想什么?”
他说的十分坦荡,江承煊的笑容就逐渐淡了,放了手:“抱歉,是我误会了。”
后面两人都没再说话,两人吃完早餐一起往医院走着,沈慕被太阳一晒居然开始犯困,掩唇打了个哈欠,江承煊侧过头看他:“昨晚没睡好?”
说没睡好实在太没出息,沈慕迅速眨掉眼里的水汽,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嗯,赶剧本熬得有点晚。”
好在江承煊也没再多问,江承煊还要查房,到了医院跟沈慕说了声就匆匆离开。
剧组的进度还算顺利,但沈慕的剧本却出了点问题。
沈慕的剧本里有一段是关于医院过度检查的剧情,导演其实没什么意见,但院长过来看了剧本就不大乐意了。
院长将沈慕请到办公室,语气挺和缓的:“沈编剧,你的剧本整体很好,只是这段关于检查的描写,恕我直言,现在医患关系本来就敏感,你这么写容易让观众产生误解,好像我们医生都在搞过度医疗,这要是搬上大银幕,对广大医务工作者的形象恐怕会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所以这一段请你改一改。”
沈慕沉默片刻,从院长手里接过剧本:“知道了,我会改的。”
医疗剧的创作确实需要格外谨慎,很多话题都自带敏感性,沈慕也能理解院长的顾虑。
但过度检查这个问题确实存在,大城市的三甲医院监管严格,情况或许还好些。但越是下沉到小县城的医院,这种现象往往就越普遍。去那里看病的多半是普通老百姓,收入本就不高,一套完整的检查流程下来,几千块钱可能就没了,这对很多家庭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很多患者一听这套流程就直接放弃,连病都不想看。
可现实往往是他们一时半会儿去不了更好的医院,只能先在当地解决。类似的情况一多,老百姓自然容易形成一种印象,医生开这么多检查,是不是就为了多拿提成、多创收?
这种认知固然有失偏颇,但也不能全怪患者多心。说到底,这还是医疗资源分配、医院运营机制乃至绩效评价方式等一系列深层次问题共同造成的。是整个大环境催生了这种普遍的不信任,而普通人只是在这种结构中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沈慕觉得这一段是不能改的,如果一味回避现实问题,只展现光鲜亮丽的一面,这个故事就假了。
从原则上讲,院长并没有干涉剧本的权力。但剧组毕竟是在医院取景,各个环节都离不开院方的支持与配合。剧组其实挺穷的,经费有限,原本计划搭建一个医疗专用摄影棚,但成本实在太高。如果不是院长慷慨相助,说新建的病房区,暂时还不能使用,可以临时租给剧组用于拍摄,这部剧恐怕连机都开不了。
他只是卑微的乙方,所以只能改,但他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改。
“想什么呢?”
沈慕回过神,江承煊已经端了盘子在他面前坐下,见他盘子里的菜一口也没动,笑了笑:“今天没你爱吃的菜吗?”
“不是,”沈慕筷子在盘子里戳了几下,忽然抬起头问道:“你对医生过度检查这件事怎么看?”
江承煊沉吟片刻,回答道:“这种现象确实存在,小县城尤其严重,但我从医生的角度来说,很多时候是因为患者病情复杂,一时难以定位病因,只能一步步排查。尤其我们医院接诊的很多都是从乡镇来的,基层医疗条件有限,检查结果有时不够准确,甚至需要重新评估。这个过程在外人看来,就容易误解成过度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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