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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过是个丫鬟。
可......
莳婉不甘心。
生逢乱世,若是她生的平平无奇也就罢了,可上天偏偏给了她这一幅貌美姿容。
多因这幅容貌,江煦才会对她感兴趣。
但,他与莳婉过去所侍奉的那些客人又有些不同。
他很多变,会随时不高兴,而做出一些行为。
莳婉本觉得,他是会随时要她的命的。
可这回,她确定了——
江煦俨然对她还残存着几丝兴趣,不愿立刻置她于死地。
既如此......
方可置死地而后生。
莳婉半垂眼睫,她眼底的复杂情绪被很好地遮掩,再抬眸望向江煦时,则又是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带着几分胆怯道:“奴婢不会欺瞒大王,奴婢真的只是......害怕。”语罢,边踉跄着上前。
轻轻将手覆在心口处,女子葱白的指节,哪怕历经这些日子的磋磨,依旧保持着经年累月滋养下的纤细柔软,江煦的目光顺着一路扫视,瞧见她脖颈处的红痕。
是他刚刚掐的,淡淡的红印,像是斑驳的梅花瓣,落在皑皑白雪间。
突兀极了。
怎的这般娇气?
他分明就没有用力。
莳婉揉了揉心口,方才道:“奴婢自从来到济川,便一直深处水深火热中,大王虽仁厚,可奴婢却是忍不住多思多虑,心知......这里有许多人都将奴婢视为异类。”
她的语气轻了许多,像是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甚至是......视为细作、叛徒,时时防备着。”
“哪怕,奴婢什么都没有做。”
江煦见她挑破话题,面上不置可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话是如此,可奴婢仅仅一人,自然是百口莫辩。”莳婉紧攥衣裙的手泛出几丝青白,泪水在水眸中凝成细碎的薄光,将坠未坠,挂在长长的眼睫上,“譬如这回——”
“大王既已验过,疑心尽可短暂地消了吧。”
她的呜咽碾作吐息,显出几分鲜明的颤意,“奴婢......不求长久,但求眼前这些时日。”
女子的话语句句哽咽,多日埋藏在心底的委屈一朝有了突破口,却也只敢小小地、不痛不痒地抱怨上两句,像是养的猫儿突然挠了人,又始终窝在不远处,观察着主人的反应。
江煦一时无言。
周遭树影婆娑,不知何时又刮起了风,细微的、带着些凉爽。
男人的影子再次被这股凉风吹拂,显得有几分不甚平稳。
悬于莳婉脸庞上的泪珠恰在此时被风一道吹落,留下一行浅浅的泪痕,良久,她的左侧脸颊忽地传来一股温热,短暂且强硬。
江煦指腹处的温度快速传递,瞬时便融于春风里。
*
桃源城。
此地隶属幽州十三城之一,虽名为桃源,这大几个月却宛如人间炼狱。城池内满是残破枯死的树枝,明明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如今已全然被死寂的气息所笼罩。
萧驰节一路往城中去,入目所及,全是用破布、枯枝搭起的棚窝,几张破烂的草席搁在地上,上头躺满了人,蜷缩着不知生死。
像是大地生长出的溃烂伤疤,蔓延在春日的微风中,伴随着腐烂恶臭的气息。
细细嗅闻下,萧驰节甚至还觉察出了几丝不知何处散发出的酸败体味,他面色如常,覆盖住嘴鼻,继续往前走去。
不多时,便在一处停下,望着眼前的人,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脸颊上一点儿肉也无,饥饿之下只剩骨头。
他正低声喃喃,脸带希冀,“沈刺史就要来了!”
一会儿则又面色狰狞,恶狠狠咒骂,“沈家的粮仓满得要溢出来了!为何——!”
“放粮!沈家真是狗娘养的......放粮!”
诸如此类的人,数量繁多。
萧驰节又四处搜查了片刻,见探听到的消息属实,旋即找人去煽风点火,等散播完消息,这找了个地方藏匿。
申时,日头渐斜,日光犹带几分热意。
大片的阴影下,对面的西南方向被照得明亮极了,似是割裂出两个地方。
沈奂正志得地站在这片光影中,俯瞰着不远处的流民,片刻才扬声道:“走,随本官去布巡视一番!”
一旁的幕僚谄媚地笑着,“大人您慢些,老爷让你去城南‘施粥巡视’,此举须得请几个画师加以记录才对啊!”
沈奂刚得了沈家话事人沈青的青睐,闻言,不耐地挥挥手,“画师随便喊几个就行了,重要的是守卫,选些个身手出挑的,别误了事儿。”他走下观景台,嘟囔着,“不过,料他们那些贱民也不敢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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