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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的风波,虽未直接传入东厢院,但府中戒备明显森严了许多,侍女们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紧张。
这日晚间,端木珩再次踏入东厢院,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一丝沉浸在案情中的凝重。
上官徽依旧坐在窗边,肩头披着件素色锦袍,墨松松挽着。与前几日不同,她手中并未拿着绣绷,只是安静地望着窗棂上凝结的冰花,眼神清明而平静,仿佛已在这日复一日的禁足中,寻得了一份脱的安宁。
听到脚步声,她并未回头,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端木珩放轻脚步,在她身旁不远处坐下。他没有像前几日那样急于开口,只是沉默地陪伴。这份沉默不再充满试探,反而带着一种共享疲惫的意味。
他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现指尖有几点不易察觉的针孔,显然是这几日心神不宁时被绣针所伤。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素白瓷瓶,轻轻放在她手边的矮几上。
“宫中御制的玉肌膏,”他的声音因疲惫而有些低哑,“对……细小的伤口有益。”
上官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目光扫过那瓷瓶,又迅移开,她没有说话,但端木珩注意到,她置于膝上的手指却在不自觉地收紧。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却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端木珩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像闲谈般忽然轻声说道:“院中那株老梅,今年花开得甚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与外界风雨隔绝的平和。
上官徽的目光终于从冰花上移开,缓缓转向他。她的眼神清澈,没有怨恨,也没有期待,只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他为何突然提起这无关的话题。
端木珩感受到她的注视,却未立即回应,只是继续望着窗外,似在自言自语:“北疆苦寒,那些梅树若生在那里,怕是开不出这样好的花。”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像是在说梅树,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上官徽的手指在锦袍下微微蜷起,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旧,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将军想说的,不止是梅树吧。将军此刻的心境,倒像是那北疆归来的旅人,见过血雨腥风,才更觉院中静好。只是不知,这院中的安宁,能维持几时呢?”
端木珩闻言,目光终于与她对上,却未急着解释,只是轻轻叹息:“院中的安宁……或许短暂,却也真实。就像那株老梅,虽知寒冬终会过去,却仍要在风雪中尽力绽放。”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这几日府中不太平,你……可曾害怕?”
上官徽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花纹,声音依旧清冷,却透着一丝疲惫:“害怕与否,又有何区别?将军既已将我禁足在此,除了静待命运的宣判,我还能做什么?”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嘲,却也藏着难以言说的无奈。
端木珩闻言,心中一紧,他缓缓起身,走到她的身侧,不自觉地抬起了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肩头时骤然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搭在了她身后的窗棂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站在她的身侧,与她一同望向夜色笼罩的庭院。屋内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隔着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
再忍耐些时日,端木珩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待这一切尘埃落定,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上官徽微微侧,目光落在他紧抿的唇线上,那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坚持。她的视线缓缓下移,瞥向他垂在身侧的手——那握惯了兵刃的手此刻正微微蜷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她忽然觉得,这个总是一身铠甲、冷硬如铁的男人,此刻竟显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脆弱。
窗外风声渐起,梅枝在夜色中轻轻摇曳,抖落的细雪如碎玉般簌簌而落。
端木珩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宽大的衣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度,似乎是想为她挡住那骤然从窗棂涌入的寒意,却在他迎上她的目光的瞬间,动作骤然凝滞,那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他喉结轻轻滚动,耳际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薄红,最终仍是不着痕迹地收回身侧。
上官徽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切。九年夫妻,她太熟悉这个男人——沙场上杀伐果断,朝堂上运筹帷幄,何曾有过这般迟疑不决的时刻?那悬而未落的手,那刻意避开的视线,都在笨拙的、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她本该视而不见、冷眼旁观的。
这些时日的冷遇、这些时日的羞辱、这些时日的囚禁,不正是拜他所赐,可当目光落在他衣袖下微微颤动的指尖时,她的心口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骤然别过了脸,不再看他。余光却看见他伸手掩上了窗棂,将寒风隔绝在了外面,屋内顿时静谧下来,只余下烛火燃烧时出的轻微噼啪声。
“若是觉得闷了……可让侍女取些书卷来。”他的声音比方才更低沉了几分,似是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静谧,又像是在极力掩饰自己内心深处那丝慌乱,“或者……若有想吃的点心,也可告知厨房。”
话音方落,他便转身朝门外走去,玄色衣袂在烛光下划出一道仓促的弧度。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上官徽仍怔怔地坐在原处。室内静得可怕,唯有烛火跳动得影子在墙上摇曳,一如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矮几上的白玉瓷瓶,指尖不由自主地探出,仿佛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瓶身的那一刻,她却骤然收回了手。
“挽梦。”她朝外轻声唤道。
挽梦应声而入,看见矮几上那个药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收起来吧。”上官徽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淡淡说道:“他若问起,就说……我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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