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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濯元默不作声地直视前方,眼瞳似黑夜一般浓沉:“你既猜着会有变故,当知晓如今宫内并不安定,做甚么要淌这趟浑水。”
陆芍被他后半句话气着,突然直起身子,顾不上半敞的衣裳,结结实实地往他腿肚子上踹了一脚:“我担心你,甚么时候成了趟浑水?你我是圣上下旨成的姻缘,如今时逢变故,便要将我从你身边剥离开来?”
靳濯元盯着她气鼓鼓的双颊,知晓她是生气了,便也跟着直起身子,替她拢住春衫,无奈地笑了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比起大内,提督府兴许更安稳些。”
见她仍不消气,靳濯元便软下声,给她定心丸:“一切都布置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若你因我伤了分毫,我怕是将自己千刀万剐也不能赎罪一二。”
陆芍听他笃定的语气,心里的焦虑慢慢平缓下来,她从来都知道厂督能耐通天,喜欢将所以的变幻掌控在自己手里,自他口中说出的话,不必计较真假,陆芍全都相信。
只是他不愿说出口的那部分,是她偶然推断出来的,不知道他心里怀揣着怎样的想法,也不好在这个风口昭然若揭地问他。
陆芍能做的,便是站在他身侧同他栉风沐雨。
她这厢才暗暗拿定主意,抬眸时瞥见身侧之人面色微红。靳濯元的肤色瓷白,面色稍稍有些泛红,便格外显眼。
陆芍只听了前半句“不会有事”,并未细咂后半句话,瞥见厂督那抹极其不自然的神色,这才回过去复又回味了一番。
唇角的笑意逐渐漾开,她突然双臂圈住靳濯元的脖颈,盈盈笑着:“我喜欢听,你再说几句。”
靳濯元身子后仰,靠在引枕上,同她拉开一小段距离,岔开话:“太晚,该安置了。”
陆芍好不容易从他口中听到几句动情的话,哪里肯放过。她顺势倾身伏在厂督身上,捧着他的脸,很快又故作惊讶地将手指弹开:“嘶,怎么这般烫?”
靳濯元有些狐疑,抬手去触自己脸,指尖并未发觉温度的差别,才知晓陆芍是在借此调侃他,他咬牙盯着她得寸进尺的模样,心里坏心思作祟。
夜色泼墨一般,彻底将白日的嚣张的热浪浇熄。夜风徐徐送入,正是清凉怡人的时候,陆芍汗湿鬓发,葱玉似的指头捂着脸,指缝之间隐隐约约透出胭红色的雪肌。
靳濯元端得一副月明风清的姿容,眼底虽有旖旎的欲念,却不显在面上。他长指扣住陆芍的手腕,上拉,压在玉枕上,滚烫的雪腮暴露在暖橙色的油灯下。
掌心覆身,传来热意。
他含笑问道:“是谁比较烫?”
语调稀松寻常,仿佛动情的只有她一人。
陆芍不答,他便掰过陆芍的下颌,就着她那双躲闪的眸子打量了许久,那双眸子盛星映月,他总瞧不够,分明是春风拂面,却能卷起千金巨浪。
陆芍被他瞧得羞怯,却又无处可躲,半晌,靳濯元俯下身,贴着她的耳廓,缓缓开口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1]
陆芍愣了一瞬,又听耳边传来无奈地叹气声:“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今天究竟是谁甚么上上吉日,得以见到心心念念的良人。
他伏在陆芍颈窝处,炽热的吻与滚烫的肌肤贴合:“你这般好,让我一筹莫展。”
成了无计可施的人。
第86章反了
翌日清晨,天色方清,陆芍起身时,床榻之侧已经没了厂督的身影。她心里虽有牵挂,却也因昨日厂督的一番成算十足的话感到宽怀。
二人好似约定俗成了一般,皆未提起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四皇子’一事。陆芍知晓厂督耳目通达,对城内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他几乎将所有一切都同陆芍交代了,唯独有关身世,从未开口去提。
想来他自有打算,陆芍也未追问,只是她嘴上不说,却对此事整整牵挂了一夜。
今晨起来,她便打算往凤元殿走一趟。
长公主萧双宜是章贵妃所出,章贵妃去势后,皇贵妃言氏曾将她接至自己身侧,多有照拂。料想她同四皇子手足情意颇深,关于四皇子萧启的事,询问萧双宜再适合不过。
陆芍坐在榻上醒神,任由云竹伺候她洗漱。待披上春衫,正要梳发上妆时,才恍然宁安殿不比提督府一应俱全,里边陈设华贵,却独独没有姑娘家用的妆台。
云竹知晓她在想什么,领着她绕过屏风:“夫人昨日来时,一门心思地牵挂厂督,都未察觉这宁安殿有甚么不同以往的地方。”
二人走过落地花罩,就着清透的晨光,往右侧望去。
阔开的朱红镂刻的窗子前,摆着一张黑檀制成的妆台,妆台上妆奁半阖,有珠玉钗环的色泽流转生辉。
陆芍瞧着有些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厂督着人将提督府的陈设一模一样的复刻至宁安殿内。
她双指揩过妆台,纤尘不染,有些讶然:“这是甚么时候备下的?”
“听福来说,是除夕之后。”
陆芍漾开笑意,提着衫裙在六方凳上落座。云竹捻着篦子替她梳发,她一面打量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一面唤了个办事妥帖的宫人进来,嘱咐事项。
“你先往凤元殿走一趟,问问长公主是否在殿内。倘或在,便帮我通禀一下,留个话音,就说我用过早膳来拜访长公主。”
宫人‘嗳’了一声,退了下去,回时却说长公主身子抱恙,今日不宜待人。陆芍正想着人送去一些滋补的药材,还未挑选好,便听慈福宫那厢便打发人过来向她问安。
闻声,陆芍也不躲藏:“横竖是要来的,请进来罢。”
她们几位宫人昨日未能在提督府等到陆芍,不好交差,吃了一番苦头。今日按着太后的意思一一询查,才知晓她昨日另赁车马,抄小路去了大内。
种种行迹,其实不难看出她的立场,且人入了宁安殿,实在难以寻个法子,再将她拘囿到自己身侧,只是太后并不死心,她深知陆芍与陆淑的情意,今日天还未亮,便将身怀六甲的陆淑接至慈福宫养胎。
眼下慈福宫的宫人过来通禀,说得正是这桩事。她们瞧见陆芍浑是怒气,便知太后拿对了人,添油加醋道:“那些个奴才做事也不妥当,好歹是怀了身子的人,竟是顶着毒辣的日头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万一动着胎气,哪里开罪的起?”
陆芍听得心惊,怒气翻滚着上涌,生养孩子多么遭罪的事,她们竟还将此当作拉扯的筹码。胸口的怒火发泄出来,她捻着扇骨叩了叩小几,言直正色道:“府里每月都会安排千金一科的圣手替大姐姐看诊,早已照看惯了,也不比大内的医官差,哪里非要上大内才能将养身子?像是这样来回劳累,不伤及根本就是万幸,还谈甚么养胎!”
分明是害人才对。《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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