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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之于极域,犹九头江之于十九洲。
其自鬼门关附近发源,自极域的一方流淌至另一方,斜斜贯穿着整座极域。
黄泉水浑浊,连片羽毛都会沉下去。
能浮在水中者,唯有大块吞风石所打造的渡魂船。材质上虽有许许多多的空隙,却能通风通水,借风水之力前行。
在他们抵达城外黄泉河畔的时候,一艘巨大的渡魂船,在渡口等候已久。
黑色船身,漂浮在暗红的河水上。
宽阔的白色船帆,在极域阴霾的天空下,显得突兀。
傅朝生先上了船,随后是三位长老,接下来才是征召来一百零三名精锐鬼修。
人从船头站到了船尾。
根本不需要谁去驾船,河面上一阵腥风吹来,船帆鼓荡,船身便破开了涟漪荡漾的水面,向着下游驶去。
两岸大多是平坦的河滩。
酆都城巍峨的影子在身后渐渐远去。
船上一片压抑的安静。
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一艘大船会在什么时候停下,又会停在何处。会是黄泉的尽头吗?
站在行船之上,望着两岸或阴惨或奇丽的景致从眼前划过,见愁的目光,变得幽深了一些。
分明不该分心的时候,她却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人间孤岛,与谢不臣寄身江河时平凡的点滴;
想起了浩瀚西海,仙路十三岛所见的广阔与壮丽;
想起了崔巍崖山,九头江奔腾的江水穿过沉默的千修冢……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过去总会过去,时光永不回首。
只是旧日的伤痛,若不能虽远去的时光渐渐愈合,便会永久地刻在人心头,时光每流逝一分,便如一柄刻刀,又在这伤痕上刻得深上一分。
日久天长,终至透骨。
船行越久,天便越黑。
好似在向长夜驶去。
黑暗里,有一些微弱的萤光闪烁,黄泉水也变得血红一片。平坦的河滩上,开始出现了零星的白骨,然后随着船行越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它们似乎已经存在很久了,经过了黄泉之水经年累月的冲刷,都堆积到下游的河滩上。
有的距离很远,有的陷在污泥之中……
旷野荒原,淤泥血河,白骨森森!
那是何等一种扑面而来的悲怆?
陈骨战场,不得返乡!
垂在身侧的手指,在看见河岸上那一片片白骨的瞬间,便攥在了一起。见愁嘴唇微微颤抖,抿紧了,想要闭上眼,驱散心头那忽然上涌的的一片荒凉与沉痛,可眼前的画面却像是锋利的刀剑一般,戳进她眼底!
如何闭得上?
如何能视而不见?!
浓重得有如实质的黑暗,将船上的每个人包裹,也将见愁包裹,让眼底忽然压不住的泪意,隐没在光无法到达的地方。
除了自己,没人看见。
包括,那忽然抵达心底深处的黑暗……
*
极域第二层防御线卯城,已在连日来的战事下毁去大半,除了半段高伫的城墙,再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砖瓦。
黄云千里,天色阴霾。
十九洲修士聚在一起的影子,投在了地面上,天上地下,一片惨烈的混乱!
他们就快要赢了。
只要攻下眼前这一座重要的城门,便能拿下卯城,打破极域的第二层防线,更进一步。
可方小邪,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他没有受伤。
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元婴境的修为,且秉承着崖山一贯的传统,拔剑无悔,倔强好战。
在这战场上冲锋,他就像是一把刀。
刁钻而强悍,机警而骁勇,一腔少年滚沸的热血,战斗起来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不知后退为何物……
然而在这一刻,在看见城墙上又一次出现了那些身影的瞬间,方小邪诶终于还是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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