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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巷子里的菊花越精神。画廊门口摆着十几盆菊,黄的像金,白的像雪,紫的像霞,都是街坊们送来的,说是“凑个重阳的热闹”。思砚举着个小喷壶,给菊花浇水,水珠落在花瓣上,滚来滚去,像给花朵戴了串水晶。
“要顺着根浇,”林砚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把剪刀,修剪着过长的花枝,“别把水洒在花心上,会烂的。”思砚点点头,把喷壶嘴对准花盆的泥土,水流细细的,像根银线,他边浇边数:“一盆、两盆……等外婆来了,让她挑最喜欢的。”
苏晚坐在窗下,用去年的桂花酒泡菊花。透明的玻璃瓶里,白酒没过金黄的菊瓣,渐渐染上浅黄,像把秋天的颜色锁在了里面。思砚凑过来看,小鼻子凑得太近,差点撞到瓶子:“妈妈,这酒能喝醉蝴蝶吗?”苏晚笑着把他拉远些:“等泡好了,给你尝一小口,就知道了。”
来老先生带着孙女来送重阳糕,小姑娘的手里还捧着束野菊,说是在郊外采的,“爷爷说野菊泡酒最烈,能驱寒”。“我爷爷还说,重阳要登高,插茱萸,”她把野菊递给思砚,“我们去护城河的桥上当登高,好不好?”
思砚立刻点头,举着野菊就往外跑,林砚赶紧跟在后面,怕他摔着。桥面上已经有不少街坊,张奶奶带着小孙子放风筝,风筝飞得老高,像只大鸟;老板娘摆了张桌子,卖刚炸的油糕,香气飘得老远;思砚举着野菊,给每个人看,说是“外婆会喜欢的花”。
老先生站在桥边,望着远处的秋山,对苏晚说:“这重阳啊,看着是赏菊喝酒,其实是盼着人团圆。你看这满城的菊,多像撒出去的牵挂,总有一朵能落到惦记的人跟前。”苏晚想起母亲说的,北方的重阳要吃花糕,“你爸总爱在糕上插面小旗,说像给日子插了个盼头”。
回到家,林砚开始蒸重阳糕,糯米粉里掺了红枣和葡萄干,蒸出来的糕又软又甜。思砚非要帮忙揉面,小手沾得全是粉,像戴了副白手套,他把面团捏成小团,说是“给菊花当点心”。苏晚把这些小面团摆在蒸笼边缘,蒸出来个个圆滚滚的,惹得思砚直喊“菊花吃饱了”。
傍晚,菊酒泡好了。林砚把酒倒进粗瓷碗里,给街坊们分着喝。酒液带着淡淡的菊香,喝进嘴里暖暖的,从喉咙一直热到心里。思砚捧着自己的小碗,抿了一小口,辣得直吐舌头,却还是说“比外婆寄的酸枣酒甜”。
街坊们喝着酒,聊着天,张奶奶说起自己年轻时的重阳,“那时候穷,就采把野菊插在瓶里,也算过节”;老板娘说她儿子在外地,“刚寄来件毛衣,说是重阳的礼”;思砚举着他的小面团,给每个人讲登高的事,小脸上的认真像在说什么大事。
“我们思砚知道惦记人了,”林砚笑着给母亲打电话,让思砚跟外婆说说话。思砚抢过听筒,对着话筒喊:“外婆,宝宝泡了菊酒,等你来了喝!”电话那头的母亲笑着说:“好啊,等外婆去了,我们祖孙俩喝个够。”
挂了电话,思砚把自己的小面团装进小盒子,说是“给外婆留着”。苏晚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这重阳的菊酒里,藏着最实在的温暖——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孩子的惦记,老人的牵挂,街坊的热络,把秋天的凉意都驱散了。
夜里,菊香混着酒香,在屋里弥漫。思砚躺在被窝里,手里攥着块重阳糕,梦里还在喊“给外婆送糕”。苏晚坐在床边,看着他恬静的睡颜,突然想起母亲说的,“你爸走的那年重阳,我在他坟前摆了块花糕,说‘你看,日子越过越甜了’”。
林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小酒坛,里面装着给母亲寄的菊酒,还特意放了朵思砚采的野菊。“让妈也尝尝南方的重阳味,”他轻声说,“告诉她我们都好。”苏晚接过酒坛,指尖触到微凉的陶壁,突然觉得这重阳的菊酒里,藏着最绵长的思念——是孩子留的小面团,是老人说的花糕,是街坊递的粗瓷碗,把南北的秋天酿得又暖又香。
这个重阳,没有惊天动地的热闹,只有盛开的菊花、醇厚的菊酒和家人的陪伴,却比任何华丽的篇章都更动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最踏实的幸福,从来都藏在这些平凡的牵挂里——是思砚沾着面粉的小手,是老先生的野菊,是林砚酿的酒,是重阳里那缕醉人的香,藏着岁月的安稳与绵长。
而那些插在瓶里的菊,那些酿在坛里的酒,那些蒸在笼里的糕,终将像这秋天的阳光一样,在时光里慢慢沉淀,让每个重阳,都能闻到思念的味,尝到团圆的甜,等那个最牵挂的人,笑着打开酒坛,说声“好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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