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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的机会,不是那么好拿的。”陶斯民忽然说,声音压得更低,“那里的水,比京城深得多。”这话不是警告,更像一种……提醒。
夏缘怔住了。她设想过无数种对话的可能,被质问,被嘲讽,被看轻,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他好像一个局外的高人,在棋盘边轻轻点拨一句,却不透露自己的立场。
“多谢班长关心。”夏缘迅调整好情绪,客气又疏远,“我一个县城来的,没想过那么远的事。”她的话像一堵墙,把他隔绝在外。
陶斯民没有再追问。他深深看了女孩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她所有的伪装,看到了她灵魂深处那份不甘与躁动。
“下周六晚上,学生会有个联谊舞会,在食堂。”他忽然换了话题,“你会跳舞,到时候来吧。”这更像一个通知,而非邀请。说完,他便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走进了夜色里。
夏缘站在原地,晚风吹来,吹得她脸颊凉。她摸了摸自己仍在狂跳的心脏,第一次对一个同龄人产生了强烈的忌惮。
“夏缘!你磨蹭什么呢!”王美娟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京城姑娘特有的爽利。
夏缘收回思绪,快步走了过去,解释道:“没什么,跟班长说了两句话。”
“说起来,”王美娟一把挎住她的胳膊,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跟你说个好地方。下周末,我哥们儿他们在自己家里办舞会,请的都是熟人,比学校舞会好玩多了!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派对!”
夏缘的脚步猛地一顿。“私人舞会”。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响。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后世那场席卷全国的“严打”,以及因此陨落的明星和高干子弟。那些私人举办的、打着“交谊”旗号的舞会,正是风暴的中心。她不能让王美娟去冒这个险。
“美娟姐,”她的语气严肃起来,“那种地方,我们还是别去了。”
王美娟愣了一下,随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哎呀,你怕什么!都是些干部子弟,知根知底的,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我哥都去,安全得很!”
“成分太杂了。”夏缘坚持道,她努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既能劝住王美娟,又不会显得自己危言耸听,“我们是学生,身份不一样,万一被外面的人看到,传出去不好听。”
“你这人怎么跟个老古董似的?”王美娟有些不高兴了,觉得夏缘扫了她的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跳个舞而已。再说,陶班长他们也经常去那种舞会,也没见出什么事啊。”
夏缘语塞。她总不能说,我知道未来会出事。这种话谁会信?她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那个刚从夜色中走来的身影。陶斯民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正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班长,你给评评理,”王美娟像找到了救兵,“我约夏缘去家里跳舞,她还不乐意,怕这怕那的。”
陶斯民的目光落在夏缘脸上,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他沉默了两秒,然后转向王美娟,语气平淡:“夏缘说得有道理。”
王美娟的笑容僵在脸上,错愕道:“啊?”
陶斯民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闲适,表情却很认真:“有些圈子,表面光鲜,内里是什么样,谁也说不准。王美娟,你哥心大,你不能跟着他一起犯糊涂。”
夏缘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陶斯民一眼。陶斯民却像是没看见,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刚才那句解围的话与他无关。夏缘撇撇嘴,心道:这个人,总是这样,在你以为看透他的时候,他又用一层新的迷雾将自己包裹起来。
王美娟听陶斯民这样说,嘟哝道:“跳个舞而已。”
“最近风声比较紧。”陶斯民只说了这七个字,没有过多解释,但分量十足。
王美娟不是傻子,她只是大大咧咧惯了。听到“风声紧”这三个字从陶斯民嘴里说出来,她脸上的轻松立刻褪去,换上了一丝凝重。她或许不明白具体是什么“风声”,但她相信陶斯民的判断。“……那,那好吧。”她有些悻悻然,“不去就不去嘛。”说罢,不高兴地朝前快步走了。
夏缘看着王美娟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伤了对方,但这是必要的提醒。
“她会想明白的。”陶斯民走到夏缘身边,与她并肩而行,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你倒是让我很意外。”
“意外什么?”夏缘侧头看他问道。
“意外你的通透。”陶斯民的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灯火上,“你好像……什么都懂。”
夏缘的心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大概是小说写多了,总喜欢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她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陶斯民笑了笑,没再追问,但夏缘知道,这个男人心里的疑窦,又多了一重。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夏缘正在图书馆里查阅资料,系里的辅导员匆匆找来,神色有些古怪:“夏缘同学,你出来一下,有人找。”
夏缘满心疑惑地跟着辅导员来到办公室,只见一个穿着挺括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上喝茶。他的姿态和气质,与周围朴素的校园环境格格不入。
看到夏缘进来,男人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请问是夏缘小姐吗?”他用的是“小姐”,而不是“同学”。夏缘点了点头。
“你好,我姓张,是黎祥导演的助理。”男人说着,从一个精致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双手递了过来,“这是黎导托我务必亲手交给你的东西。”
夏缘的心跳瞬间加,她接过信封,入手沉甸甸的。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捏着信封的边缘,指尖能感觉到里面卡片状的硬物。
“黎导说,他很欣赏你的勇气。”张助理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他说,路他可以帮忙指一下,但怎么走,能走多远,全看夏小姐你自己的本事。香江不缺聪明人,但缺一路走到黑的傻瓜。”
“我明白。”夏缘郑重地点头,“请替我谢谢黎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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